平静的水面下，暗流终于冲破了阻碍，化作污浊的浪涛，汹涌而起。
不知从何时起，一股阴毒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靖王府的下人之间，乃至京城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播开来。
流言的主角，正是那位近来因治疗靖王腿疾而备受关注的靖王妃——露柚凝。
传言有鼻子有眼，绘声绘色。
有的说，靖王妃那身“惊人”的医术，根本非家学渊源，而是来自一个神秘的“江湖游医”，她未出阁时便与此人过从甚密，得其倾囊相授，甚至……关系暧昧不清。
更恶毒的说法是，她嫁入靖王府后，依旧与那“游医”藕断丝连，借着外出采买药材的机会，行苟且之事。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亲眼看见她在“济世堂”后巷，与一名身形高大的陌生男子举止亲密，低声密谈。
还有传言将矛头指向了瑞王府，暗示露柚凝与瑞王府中的某位“贵人”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她的医术，乃至她嫁入靖王府，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目的是为了……谋害靖王！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的毒箭，迅速在王府各个角落蔓延。
下人们虽然不敢明面上议论，但看向尘雨轩的眼神，已然带上了异样的色彩——鄙夷、猜忌、幸灾乐祸。
“听说没？王妃那医术，来得不干净……”
“怪不得王爷一直不待见她，原来是个不守妇道的！”
“我就说嘛，一个深闺小姐，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原来是背后有人……”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风言风语，终究是传到了尘雨轩。
惊蛰是第一个听到的。
那日她去大厨房取份例的食材，几个婆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到她来，立刻散开，眼神躲闪。
惊蛰心中起疑，硬是拉住一个相熟的小丫鬟逼问，这才知道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蔑之词。
“她们……她们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惊蛰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家小姐每日殚精竭虑为王爷治疗，忍受着王爷的冷脸和柳如烟的刁难，如今竟要承受这等污名？！
她冲回尘雨轩，见到露柚凝，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哽咽着将听到的谣言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露柚凝正在核对药方，闻言，执笔的手顿在半空，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渍。
她缓缓放下笔，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
但熟悉她的惊蛰和一旁的寒羽都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怒意。
“小姐！她们简直是血口喷人！奴婢这就去找她们理论！”惊蛰抹着眼泪，就要往外冲。
“站住。”露柚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惊蛰停下脚步，委屈地看着她。
“理论？”露柚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去跟谁理论？跟那些散播谣言的人？还是跟所有相信了谣言的人？你理论得清吗？”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几株在寒风中挺立的翠竹，声音愈发清冷：“这谣言，来得蹊跷，目的明确。就是要毁我清誉，断我治疗，将我彻底打入尘埃。
若此刻出去大吵大闹，除了将事情闹得更大，坐实他人猜测，还能有何益处？”
寒羽站在露柚凝身后，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也蕴藏着风暴，她低声道：“小姐，可要奴婢去查查源头？”她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露柚凝摇了摇头：“不必，源头指向谁，你我心知肚明。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惊蛰和寒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我们乱了阵脚，才是正中他人下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通报声，说是将军府派人来了。
来的是苏婉柔身边另一位得力的苏嬷嬷，她脸色铁青，显然是听到了风声，奉夫人之命前来探望兼询问。
苏嬷嬷握着露柚凝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心疼：“小姐！外面那些混账话，老奴都听说了！夫人气得当场摔了茶盏！老爷和少爷们也是怒不可遏！这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小姐您受委屈了！”
连将军府都惊动了！可见这谣言传播之广，影响之恶劣。
露柚凝心中暖流与寒意交织。
家人的信任与维护让她感动，但谣言波及将军府，更让她感到愤怒与愧疚。
她安抚了嬷嬷，再次重申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请父母兄长放心。
送走嬷嬷后，尘雨轩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惊蛰坐立难安，一会儿咒骂造谣者，一会儿又担心小姐的名声。寒羽则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时刻警惕着院外的动静。
露柚凝重新坐回书案前，看着那被墨迹污损的宣纸，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起来。
柳如烟……或者还有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这一招，确实毒辣。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一旦沾上“不守妇道”、“与外男有染”的污名，即便贵为王妃，也足以让她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被休弃、沉塘！
她之前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专注于治疗和自保。
但如今，对方已经将毒手伸到了她的根本之上，试图用最肮脏的手段将她彻底摧毁。
忍让，换来的只能是得寸进尺。
露柚凝缓缓攥紧了手指，骨节微微发白。
她不能再被动挨打了。必须想办法，不仅要洗刷污名，还要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只是，该如何破局？对方躲在暗处，散播谣言成本极低，却难以追查源头。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粉碎这些谣言的机会。
她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脑海中飞速思索着。风暴已经来临，她必须迎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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