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在紧张的筹备、短暂的休整与深沉的告别中,转瞬即逝。
当约定的时刻到来,总部大楼一层的主出入口外,气氛庄严而悲壮。
五辆经过紧急改装、加装了额外装甲和重火力的轮式装甲运兵车已列队完毕,引擎低吼着,排气管喷出淡淡的白雾。车身上,A.c.t.的标识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更前方,四辆庞大的主战坦克如同钢铁巨兽般蹲伏着,厚重的装甲上焊接了粗犷的扫雷犁和推土铲,炮塔缓缓转动,粗长的炮管直指前方废墟中隐约涌动的黑影。它们是今天为车队在怪物海洋中开辟血路的矛尖。
所有即将出发的突击分队成员已全部登车。
洛迦、玛利亚、李琦、王啸、陈医生,以及数十名挑选出的精锐,坐在略显拥挤的车厢内。没有人说话,只是最后一次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装备,或者透过狭小的防弹窗,望向外面。
车外,以王参谋为首,几乎所有留守的高级军官、文职人员、还能行动的伤员,以及大量得知消息后自发聚集而来的平民,沉默地围成了一个半圆。
他们站在清晨清冷的光线里,站在总部大楼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支即将驶向未知终结的队伍。
王参谋站在人群最前方,身姿笔挺。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微触太阳穴,对着车队,行了一个标准而缓慢的军礼。
在他身后,所有军官、士兵,无论是否身着军装,无论伤势如何,只要还能抬起手臂,都齐齐举起了手,致以无声却最崇高的敬意。
许多市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或笨拙,或庄重地抬手敬礼。更多的人则是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眼中含着泪光。
没有喧哗,没有口号,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要将时间都凝固的肃穆。
负责此次护送开路的,正是被命令留守的孙岩。
他站在一辆指挥车的车顶上,身穿全套作战装具,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但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手里紧握着通讯器,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逐渐开始骚动的怪物群,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嘶哑却如同钢铁般坚定,响彻在车队上空:
“全体护送单位注意——!”
“我们的任务是为英雄们打开通往最终战场的大门!”
“我命令——所有坦克,交替掩护,火力全开!碾碎一切挡路的杂碎!装甲车,紧跟坦克车辙,保持队形,不得恋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膛里所有的情绪都吼出来:
“兄弟们——!给我们的英雄们——开——路——!!”
“好——!!” 坦克和装甲车内的驾驶员、炮手、车组成员发出震天的回应。
“出发——!!”
孙岩猛地挥下手臂!
“轰隆隆——!!”
四辆主战坦克的引擎同时发出狂暴的咆哮,沉重的履带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辙印。它们如同四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并排着,以无可阻挡之势,率先冲出了总部最后的防御圈,狠狠撞入了前方废墟中涌来的怪物浪潮!
“开火!!”
坦克主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高爆弹在怪物最密集处炸开,掀起血肉与碎石的狂潮!同轴机枪和车顶的高射机枪泼洒出炽热的金属风暴,将试图靠近的飞行夜魇和敏捷血仆撕成碎片!
加装的扫雷犁和推土铲粗暴地将拦路的废弃车辆、混凝土块连同下面的怪物一起推开、碾碎!
一条用钢铁、火焰与毁灭硬生生开辟出的、短暂而血腥的通道,在坦克身后迅速形成!
五辆装甲运兵车紧随其后,引擎轰鸣,如同离弦之箭,沿着这条用暴力撕开的生命之路,向着城市中心那越来越近、光芒越来越盛的传送门疯狂冲刺!
车外,是地狱般的景象。
坦克的炮火不断在前方和两侧炸响,机枪的嘶吼从未停歇。怪物的残肢、粘液、燃烧的碎片不断拍打在车体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街道两侧的废墟中,仍有无数赤红的眼睛在闪烁,有扭曲的身影试图扑上来,但都被坦克凶猛的火力和装甲车自身的射击孔火力击退或碾过。
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死亡冲锋。
车厢内,颠簸剧烈。每个人都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
王啸透过射击孔,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被彻底毁灭的城市景象,看着那些在坦克履带和炮火下化为齑粉的怪物,低吼一声:“孙队他们……拼了啊!”
李琦面色冷峻,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越来越巨大的传送门轮廓。
陈医生闭着眼睛,仿佛在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玛利亚将辛雅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念诵着祈祷文,圣洁的光晕隐约笼罩着她和周围一小片区域。
洛迦靠在车厢壁上,手背上的血石刻印传来持续不断的灼热脉动,与远方传送门的能量波动几乎同频。他看着窗外那用同伴的勇气和火力开辟出的道路,看着那座如同通往深渊巨口般的传送门越来越近,心中一片奇异的平静。
终于,在坦克付出了两辆受损、所有装甲车都布满刮痕与凹坑的代价后,车队突破了最密集的怪物阻拦区,冲入了市中心广场的边缘。
那座巨大的、暗红色能量流淌的椭圆形传送门,此刻如同连接天地的异界之眼,近在咫尺!
它以广场中央那个被锁链深深刺入的鲜血法阵为核心,缓缓旋转着,门内深邃的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空间波动。
护送任务,抵达终点。
四辆坦克迅速转向,在广场边缘组成一个弧形的临时防线,炮口对外,继续用所剩不多的弹药清理着从四面八方重新聚拢过来的怪物,为最后的传送争取时间。
“突击分队下车!按预定序列,进入传送门!快!” 李琦在通讯频道中厉声下令。
装甲车门轰然打开。
洛迦、玛利亚、王啸、陈医生等人迅速跳下车,在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中,列成战斗队形。
李琦最后下车,他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里,坦克的炮火依旧在轰鸣,孙岩的指挥车顶,那个身影依旧挺立。
他抬起手,对着那个方向,用力挥了挥。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前方那散发着不祥与宿命气息的传送门,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
“全体都有——!”
“到!” 身后的队员们齐声低吼。
“目标——传送门!前进——!!”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李琦一马当先,洛迦、玛利亚等人紧随其后,数十人的队伍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又如同刺向黑暗心脏的利刃,迈开坚定的步伐,冲向那旋转的暗红漩涡!
身影迅速被传送门边缘流淌的能量光芒吞没,消失在那片深邃的、连接着特兰西瓦尼亚战场的黑暗之中。
当最后一名队员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内,传送门的旋转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暗红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广场边缘,坦克的炮火渐渐停息。怪物重新占据了这片区域,但似乎对那传送门有着本能的畏惧,只在外围嘶吼徘徊。
孙岩站在车顶,红着眼睛,望着那扇吞噬了同伴的门,久久没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直到通讯器里传来王参谋沙哑却平稳的声音:“孙岩,任务完成。带领剩余单位,撤回总部防线。我们……等他们回来。”
孙岩用力抹了一把脸,放下望远镜,声音干涩地回复:“收到。撤回总部。”
坦克和仅存的装甲车开始缓缓后撤,沿着来路,在怪物的注视下,退向那座已成为孤岛的最后堡垒。
市中心广场,重归死寂。
只有那座巨大的传送门,依旧在缓缓旋转,暗红的光芒映照着废墟与血迹,仿佛一只刚刚吞噬了勇者、正等待着更多祭品的……永恒之眼。
通往最终战场的门已经踏入。
人类的最后反击,于此刻,在另一个世界的土地上,悄然拉开血腥的序幕。
而在枫城,在这片被锁链拖拽、逐渐沉沦的土地上,留下了最后的堡垒,和无数道守望的、祈祷的目光。
希望或许渺茫,但战斗,仍未止息。
无论门内门外,皆是战场。
最后的篇章,已然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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