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正在专心致志地打磨着一个零件。
正是那位因拒改账册而被剜去舌头的哑工,小蝶的叔叔。
楚云舒没有说话,只是取来一个盛满细沙的木盘,放在他面前。
她伸出手指,在沙盘上飞快地画了几个外人看不懂的符号。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且隐秘的“阴阳账术”记号,只有最高明的账房先生才能看懂。
哑工看到那几个符号,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随即涌上无尽的悲怆与恐惧。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云舒。
楚云舒目光平静而坚定,示意他继续。
老人颤抖着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拿起一根炭条,在楚云舒画的符号旁边,补充了几个笔画,最终勾勒出了一个隐藏的内府印记。
他指了指那个印记,又指了指工部的方向,神情激动地比划着。
楚云舒看懂了。
工部内部,除了明面上的账册,另有一本用红绸包裹的“影子税册”,专录这些虚报金额的最终流向。
而那本册子,就藏在有这个印记的暗格里!
线索,又进了一步。
但楚云舒知道,仅凭这些还不足以撼动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她需要一个活的证人,一个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人。
第二天,她换上一身寻常商贾的装扮,带着楚月,悄然出现在京城南市最繁忙的货运码头。
她没有急着去查问,只是开启了系统的“五感强化”功能。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气味、景象都变得无比清晰。
她能听到百米外商贩的讨价还价,能闻出不同店家墨迹的新旧气味。
她缓步走过一家名为“义丰栈”的货运商行,脚步忽然停下。
这里的账簿,墨色不对。
大部分是陈年旧墨,却有几处关键的转运记录,散发着新墨特有的清香,显然是近期为了掩盖什么而特意补造的。
当夜,楚云舒便以高出市价三倍的重金,找到了一个因嗜赌而被“义丰栈”开除的老伙计。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那伙计没有丝毫犹豫,便从床板底下摸出了一本他偷偷藏匿的运货底单。
“老板,小的也就这点存货了。这上面记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楚云舒翻开底单,目光如炬。
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记录赫然在目:每年,都有整整十万两白银,通过“义丰栈”,以“战备物资采购”的名义,转入西北一个叫“黑山军械坊”的地方。
但底单上却用暗语标注着——“空车走单,银货两讫”。
一个空壳交易的洗钱链条!
楚云舒将证据仔细封存,心中已有了全盘计划。
但她不急于揭发,反而让楚月通过几个不同的渠道,悄悄在京城的官场里放出风声:“镇国侯手握前朝密卷,欲彻查三十年来所有河工旧案,清算烂账!”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到工部右侍郎谢云章的耳中时,他当场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是夜,他独自一人,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出城,来到了城西的乱坟岗。
这里,孤零零地立着几座裴家的旧坟。
谢云章跪在裴衍父母的墓前,这个在朝堂上还算体面的官员,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老泪纵横,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声音嘶哑而绝望。
“老师……师母……我对不起你们……我本想救裴家的……可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啊!那群畜生……他们不是人……”
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只通体漆黑的灰雀,静静地将这一切录入眼中,随即振翅飞走。
在谢云章回城的路上,他的马车被一骑拦下。
车夫正要呵斥,却见来人一身玄衣,静立于月下,清冷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镇国侯,楚云舒。
谢云章面如死灰
他挣扎着走出马车,凄然一笑:“侯爷深夜在此,是来取谢某项上人头的吗?”
楚云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吴六指,还活着吗?”
吴六指,当年裴家负责修堤的老匠头,也是“永宁虚工案”唯一的活口。
谢云章闻言,身体剧烈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惊骇地望着楚云舒,继而,那惊骇化作了无尽的惨笑:“呵……呵呵……你果然……你果然什么都查到了。”
“我不是来问罪的。”楚云舒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是来问,你想不想把当年那封没来得及写完的奏折,现在,补上?”
谢云章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射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
楚云舒一身镇国侯朝服,手捧一卷绘制着“阴阳账”流向的对照图,昂然步入紫宸殿。
“臣,楚云舒,有本启奏!”
李昭看着她手中那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图卷,心中一紧:“策师请讲。”
“臣,请求陛下下旨,重启三十年前的‘永宁虚工案’,彻查工部三十年积弊!”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李昭面露犹豫之色,旧案牵连甚广,此时朝局初定,再起波澜,恐非好事。
楚云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当众展开那副巨大的图卷,用手指着上面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资金流向,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仅臣查明的,近三年内,由工部虚报、转出的银两,总额已达二百一十万两!这个数目,足够装备三万最精锐的边军,足够修筑千里牢不可破的堤坝!陛下!”
她话音未落,胸前那枚由皇帝亲赐的“圣贤令”忽然微微一震,发出一阵旁人听不见的低鸣。
一股无形的浩然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开来,与殿内的皇权龙气隐隐对峙。
【检测到“功德共鸣”前兆,宿主言行与天地正道相合,请顺势而为!】
楚云舒心中一定,抬眸直视龙座之上犹豫不决的年轻天子,声音陡然拔高:
“若今日不查,明日死的就是为国戍边的将士!后日崩的,就是我大晏的万里江山!请问陛下,这江山,还要不要?!”
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外忽起狂风,卷起广场上的满地落叶,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天地亦在为这桩沉冤三十年的血案催促着最后的审判。
而就在此时,紫宸殿外的长廊阴影里,工部右侍郎谢云章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苍白的手中,死死攥着一枚早已褪色的玉佩——那是他当年,未能递出的证物。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廊柱,望着殿内那个挺直的背影,浑浊的双眼中,挣扎与决然正在进行着最后的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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