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暗流汹涌》· 第7章 迷雾重重
凌云强忍着肋下和肩头撕裂般的剧痛，沿着漆黑曲折的暗道拼命回撤。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内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身后隐约传来铁栅栏外兵卒的呼喝和撬锁的声音，追兵随时可能涌入暗道。他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回到案牍库的通风口！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暗道仿佛没有尽头，来时被追杀尚不觉得，此刻独自逃亡，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脑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黑衣人冰冷的弩箭，石灰粉扬起的白雾，透胸而出的刀尖，还有那双从暗河中跃出的、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
那个神秘人是谁？为何要救他？又为何一言不发，匆匆离去？他拿走的东西是什么？是黑衣杀手的身份凭证？还是别的什么？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思绪纷乱如麻，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脚下的路。他凭借记忆和微弱的触感，在岔路口做出选择，不敢有丝毫差错。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那是通风口缝隙透入的、近乎于无的天光。
他加快脚步，冲到通风口下方，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口的剧痛，手脚并用，艰难地向上攀爬。狭窄的通道此刻显得格外漫长，粗糙的铁皮边缘再次刮过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当他终于从通风口钻出，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而自由的空气时，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屋顶的阴影里。
天色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必须在天亮前回到值房！他挣扎着爬起身，如同受伤的孤狼，借助黎明前最深的阴影，在衙署建筑的屋顶上潜行。每一次跳跃、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和伤口的抗议。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痛楚咽回肚子里。
有惊无险地溜回自己的值房，关上门的瞬间，凌云几乎瘫软在地。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息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值房里依旧冰冷，但此刻却给了他一种短暂的安全感。
他不敢点灯，就着窗外透入的微光，迅速检查自己的伤势。肋下的伤口崩裂得最严重，鲜血已经将包扎的布条完全浸透。肩胛被弩箭擦过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他撕下染血的旧布，用冷水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重新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露出了晨曦。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将染血的夜行衣和布条塞进床底最深处，凌云坐在冰冷的床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今晚的收获和遭遇。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他拿到了部分关于崔振海涉嫌贪腐和通敌嫌疑的密报！虽然还不是直接铁证，但已经是强有力的佐证，足以引起沈墨的高度重视。尤其是那封预警信函，被他藏在了暗道石缝中，这是最重要的后手。
其次，他确认了案牍库内库确实存在一个需要云纹玉佩才能开启的秘密铁柜，这个铁柜里存放着北镇抚司最核心的机密。沈墨给他这半块玉佩，绝非偶然，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给了他一把开启秘密的钥匙。沈墨到底想让他发现什么？
第三，也是最让他心惊的，他遭遇了埋伏！那个黑衣杀手显然是早有准备，守株待兔。这意味着，他夜探案牍库的计划可能早已泄露！是谁泄露的？赵明？老鬼？还是……沈墨本人？如果是沈墨，那今晚的一切，包括那个神秘出手相救的人，是否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第四，便是那个神秘的黑衣杀手和更神秘的水中来人。杀手的身份成谜，但其目标明确，就是要夺回密报并灭口，直接指向了崔振海一方。而那个水中来客，身手极高，行事诡异，目的不明。是敌是友？是另一股势力插手了雁门关的浑水？
线索越来越多，但迷雾却越来越浓。他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中，每挣扎一下，就被缠绕得更紧。
现在该怎么办？立刻将密报交给沈墨？但沈墨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如果他与崔振海有勾结，那自己就是自投罗网。如果不交，密报留在手中就是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来更疯狂的追杀。
还有那封藏起来的预警信函，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机会取回来。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凌云心中一凛，迅速将情绪收敛，沉声问道：“谁？”
“凌总旗，是我，赵明。”门外传来赵明压低的声音。
凌云起身，稍稍拉开一条门缝。赵明闪身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和后怕：“凌头儿，你没事吧？昨晚……我听说内库那边后半夜似乎有些动静，守卫都加强了，是不是……”
凌云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低声道：“我没事。昨晚确实去了，有些收获，但也遇到了麻烦。”
赵明脸色一白：“真的有人埋伏？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凌云打断他，“你帮我留意两件事：第一，衙署里今天有没有关于案牍库或者不明人员死亡的传闻；第二，悄悄打听一下，老鬼昨晚在哪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需要确认泄密的源头，并试探老鬼的底细。那个神秘水中客的身形，总让他隐隐觉得与老鬼有几分相似，但这念头太过荒谬，需要验证。
赵明用力点头：“明白！凌头儿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他看了看凌云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忧道，“你的伤……”
“无妨。”凌云摇摇头，“你先去吧，记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送走赵明，凌云重新坐回床边。阳光透过窗纸，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他来说，危机才刚刚降临。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犹豫再三，他最终决定，暂时不主动去找沈墨。他要等，等沈墨的反应，等外面的风声，也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贸然行动，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他将怀中的密报取出，小心地藏在了房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并尽快恢复伤势和体力，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雁门关的清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凌云知道，他这只闯入棋局的小卒，已经搅动了深水下的泥沙。接下来，就看那些下棋的人，如何落子了。而他，也必须尽快从棋子，转变为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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