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岂不是成了他们手里的刀?”赵兴武忧心忡忡。
“刀?”
赵德胜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病弱的疲惫与不甘的锐利,
“谁是谁的刀,还说不定呢。林富民急于报仇,赵远文野心勃勃,林建国做贼心虚......这三方角力,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说道:
“我原本想,如果林富民有了切实的证据,又能借助赵远文背后的势力,或许真能撼动林建国。
而我,既能报仇,也能在混乱中......为家里,特别是为你,谋一条稍好点的后路。
至少,不能让林建国继续逍遥,更不能让赵远文这种人轻易得逞。”
“可是爸,你现在这身体......”赵兴武看着父亲枯槁的面容,声音哽咽。
“是啊,我这身体......不中用了。”
赵德胜叹道,语气里充满了宿命般的苍凉,
“所以我犹豫了,上次林富民来家里,我避而不见。
我怕我撑不到他们动手,反而打草惊蛇,给家里招来祸事。
我更怕......我一旦跟他们合作,就再也控制不住局面,最终被他们利用干净然后抛弃,甚至......灭口。”
小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煤炉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那现在怎么办?”
赵兴武握紧了父亲冰凉的手,
“林建国已经找上门了,林富民那边又没了音信。我们......”
“先等等看。”
赵德胜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积蓄最后的气力,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林建国下一次表演。他如果再来,肯定会亮出更多底牌,我们也可以顺势提出要求。
当然也要等林富民那边的动静,看看有没有别的变数。”
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那......万一他们双方都不来了呢?”赵兴武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赵德胜缓缓睁开眼,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却令人心头发寒的笑意。
“不来?不可能的。”
他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林建国一定会来,他这人官瘾极重,一心只想往上爬。
我帮他卖命这么多年,他知道我手里攥着什么。这东西,就像悬在他头顶的刀,一天不拿回去,他就一天睡不着觉。”
至于林富民,他比林建国更等不起。
他现在不来,要么是时机未到,要么......”
他咳嗽了几声,目光投向远处,“就是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那我们......”
“我们该吃吃,该睡睡,等他们上门就是了。”
赵德胜重新合上眼,语气恢复了那种安排后事般的平静,
“他们都当我时日无多,肯定不会让我久等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德胜才缓缓开口,
“兴武,你要记住,不管谁来,说什么,送什么,咱们心里那杆秤不能歪。林家欠我们的,是钱,是命。
但跟赵远文、林富民那些人打交道,更要万分小心......他们,可能跟林建国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德胜仿佛睡着了,但他紧攥着被角的手,指节依旧泛白。
一场围绕龙平煤矿的暗战,已然将这座垂死的小院卷入漩涡中心,而病榻上的老人,正用他最后的气力,为家人谋划着不可多得的利益。
赵兴武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抱回房间,安置在床上。
回屋后,赵兴武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目光落在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上。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林家欠我们的,是钱,是命。”
父亲说这话时,眼神里的恨意像冰锥一样刺骨。
可转头,他又让自己收下这些“补偿”,还要装出等待和解的姿态。
赵兴武不是不明白父亲的用意。
父亲在等,等林建国亮出更多底牌,等林富民那边的变数,甚至......可能在等一个能将双方都拖下水,为家里争取最大利益的机会。
这是一场拿生命最后时光做赌注的危局。
可父亲这样做,真的对吗?
收下这些钱和东西,仿佛就默认了儿子的命可以用钱来衡量、来“弥补”。
每一次看到这些礼品,都像是在撕开自己心上的伤口。
赵兴武闭上眼,儿子苍白的小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孩子才八岁,最喜欢趴在父亲的膝盖上听爷爷讲公安抓坏人的故事。
发病前一周,还央求着要去县城看元宵灯会。
赵兴武答应了他,说等爸爸发了工资就带他去。可工资还没发,孩子就倒下了。
医院的白炽灯冰冷刺眼,医生的诊断像判决书: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需要立即手术,后续化疗费用预计得准备个一二十万。”
一二十万。对赵兴武这个在镇医院的后勤员工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
他找遍了所有亲戚,借来的钱杯水车薪。
于是,父亲腆着脸去找了林富贵,结果钱没借到一分,还受到了一顿羞辱。
后来,孩子的病情急剧恶化,没等到手术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赵兴武记得,那时他抱着儿子逐渐冰冷的身体,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凌晨。
现在,林富贵提着这些东西来了,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跪在父亲床前痛哭流涕,又有何用?
而父亲,如今已经卧病在床了,还要与自己最痛恨的人虚与委蛇,甚至可能和另一群“恶狼”周旋。
赵兴武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和矛盾。
他理解父亲想为这个破碎的家留下一点保障的苦心,也明白眼下形势比人强,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种被迫的妥协,这种游走在仇恨与算计边缘的状态,让他觉得窒息。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红包外壳。
这里面装着两万块钱,对拮据的家里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这钱,沾着儿子的命,也沾着父亲尊严的折损。
父亲说心里那杆秤不能歪。
可这秤,如今该怎么摆?
仇恨、现实、生存、还有那渺茫的“机会”......种种重量压上来,早已不是简单的对错能够衡量。
窗外暮色降临,小院寂静无声。
赵兴武知道,风暴正在酝酿,而他们这个小家,已经无可避免地站在了风口浪尖。
父亲在赌,用残存的生命和最后的智慧在赌。
而他,除了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努力稳住这个家,还能做什么呢?
他缓缓将柜门关上,锁好。
那声轻微的“咔哒”响,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决心,也像无奈的叹息。
他站在黑暗中,久久不动。最终,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父亲在用生命为这个家铺设后路,他没有退缩的资格。
无论这路多难走,多不情愿,他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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