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来的邀约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小葵蜷在客厅角落的狗床上,耳朵随着周芷宁在厨房的动静不时抖动。祁夜还在睡——欧洲之行累积的疲惫让他难得地贪眠,晨光中他放松的睡颜看起来几乎有些稚气。
周芷宁正煮着咖啡,手机在料理台上震动起来。屏幕显示的名字让她动作一顿:**周铭**。她的父亲。
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那是陈医生建议下的“试探性接触”,只有五分钟,双方都拘谨而客气。之后父亲发过几次信息,询问她的健康状况,她简短回复,关系像小心翼翼的冰面,每走一步都担心碎裂。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爸。”
“宁宁,”父亲的声音比记忆中苍老了些,“没吵醒你吧?”
“没有,我已经起来了。”
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的细微杂音。周芷宁能想象父亲在电话那头的模样——坐在书房那把旧皮椅上,或许穿着那件她多年前送的深蓝色毛衣,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我想……如果你今天有空,我们见个面?”父亲终于说,“有些话,我想当面说。”
周芷宁看向卧室方向,祁夜翻了个身,但没有醒。小葵走过来,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脚踝,似乎在询问。
“在哪里?”她问。
“你决定。任何你觉得舒服的地方。”
这个让步让她心头一软。从前的父亲总是决定一切——见面时间、地点、话题。破产和这些年显然改变了他。
“市立公园的湖边咖啡馆吧。”她选择了一个公共场所,有足够的人流让她感到安全,又有足够的私密性可以谈话,“十点半。”
“好。”父亲的声音里有一丝如释重负,“十点半,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周芷宁站在料理台前良久。咖啡机的蒸汽声把她拉回现实。她倒了一杯咖啡,加入适量的牛奶——这是她现在的习惯,不再像从前那样喝浓黑咖啡自虐般保持清醒。
祁夜醒来时,发现她坐在客厅飘窗上,抱着膝盖看窗外,小葵安静地趴在她脚边。
“怎么了?”他走过来,手自然地放在她肩上。
“我爸约我见面。”她侧头看他,“今天上午。”
祁夜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手指微微收紧:“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她摇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但……”她顿了顿,“你能在附近等我吗?如果谈得不好,我需要知道你在不远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不是完全的独立,也不是完全的依赖,而是一种平衡。祁夜点头:“我在公园另一侧的茶室工作。随时可以叫我。”
这个安排让两人都感到舒适。周芷宁去洗澡准备时,祁夜联系了安保人员,做了低调的布置——不是监视,只是必要的防护,尤其在李轩和他的同谋尚未落网的情况下。
九点半,周芷宁出门前,小葵咬着她的裤脚不肯放。
“它想跟你去。”祁夜观察着小狗的行为。
“公共场所不能带宠物。”周芷宁蹲下身,抚摸小葵的头,“乖乖在家,我很快就回来。”
小葵发出细小的呜咽,但还是松开了。祁夜送她到门口,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无论谈得如何,记得我在等你。”
这句话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没有“如果他对你不好就离开”,没有“如果他道歉就原谅”,只是单纯的“我在等你”。周芷宁拥抱了他,感受着他怀抱的坚实,然后转身走进电梯。
## 湖畔的对话
市立公园的湖畔咖啡馆坐落在一个人工湖的北侧,木质平台延伸到水面上,四月的微风带着水汽和新生植物的气息。周芷宁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的柠檬水。
她远远观察了他几秒。周铭确实老了——六十三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全白,背微微佝偻,穿一件普通的灰色夹克,不再是过去那些定制西装。但当她走近时,他抬起头,眼神依然是她记忆中的锐利,只是多了厚重的疲惫和……悔恨?
“宁宁。”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关节炎,她忽然想起来,母亲去世后那年开始严重的。
“爸。”她坐下,点了杯花果茶。服务员离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湖水的波光和尴尬的沉默。
周铭先开口:“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我在恢复中。”她简单回应,然后直接切入正题,“你想说什么?”
这种直截了当让父亲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你还是像你妈妈,不喜欢绕弯子。”
提到母亲,两人的表情都黯淡了。周芷宁握紧茶杯,温热的瓷壁给她某种真实的触感。
“我今天来,”周铭深吸一口气,“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关于公司破产,关于我和祁夜的协议,关于……你妈妈最后的日子。”
周芷宁的心跳加速。她看向父亲的眼睛,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从哪儿开始呢……”父亲的目光投向湖面,仿佛在整理记忆的碎片,“就从你妈妈生病说起吧。”
接下来的半小时,周芷宁听到了一个与她认知完全不同的版本。
“你妈妈确诊癌症时,公司其实已经出问题了。”周铭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我瞒着她,也瞒着你。我想让她安心治疗,想让你专心完成学业。我以为我能处理,能像过去三十年那样,总能找到转机。”
他喝了口水,喉结滚动:“但我错了。那个年代,扩张太快,杠杆太高,一个政策变动就足以让一切崩塌。到第三期化疗时,公司已经无力回天。但我还在演戏,每天穿得整整齐齐去‘上班’,其实是去各个银行求贷款,去老朋友那里借钱,去……”
他停顿,手指微微颤抖:“去求那些我曾经看不起的人。”
周芷宁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记得那些日子——母亲日渐消瘦,父亲总是晚归,身上有烟酒气,她以为他在应酬,在逃避医院的压抑。原来他在战斗,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你妈妈知道。”周铭忽然说,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这个一向坚硬的男人的脸颊,“她一直都知道。最后一个月,她已经不太能说话,但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用尽力气说:‘铭,别撑了,我们认输吧。’”
周芷宁的呼吸停滞了。她从未知道这个细节。
“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周铭的声音破碎了,“我在里面藏了公司的文件,以为她不会翻。但她翻看了,全都看了。她说……她宁愿早点死,也不愿看我这样卑微地求人。”
湖面的风忽然变冷了。周芷宁裹紧外套,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所以她放弃了治疗。”周铭继续说,眼泪无声流淌,“最后那些止痛药,她要求加量,医生说会加速……但她坚持。现在我才明白,她是在用她的方式保护我,保护这个家最后的尊严。”
周芷宁闭上眼睛。记忆中的画面重新浮现——母亲最后几天的平静,那种近乎超然的接受。她曾以为那是疾病导致的麻木,原来是清醒的选择。
“那祁夜呢?”她问,声音干涩,“他是什么时候介入的?”
周铭擦了擦脸,努力恢复平静:“在你妈妈去世后三个月。那时我已经走投无路,债主天天上门,法院传票堆成山。祁夜主动联系我,说他可以帮忙。”
“以什么条件?”
“最初的条件很简单:他注资让公司暂时稳住,我给他一部分股权。”周铭苦笑,“我答应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但生意场就是这样,当你弱势时,条件会不断加码。三个月后,他提出了债务重组方案——用公司剩余的核心资产抵债。”
“你签了。”周芷宁陈述事实。
“我签了。”周铭点头,“但有一点,李轩查到的文件没有显示——祁夜私下和我签了另一份协议。他承诺,如果未来他和你在一起,那些资产产生的利润,30%会转入你的名下,作为……彩礼也好,补偿也罢。”
这个消息让周芷宁怔住了。她从未听祁夜提起。
“他要求保密,说不想让你觉得感情和金钱有关。”周铭看着她,“所以我没说。直到现在。”
“那些照片呢?”她想起印刷厂墙上那张父亲捂脸哭泣的照片,“李轩拍到的那些。”
周铭的表情变得复杂:“那天……祁夜告诉我他喜欢你,想追求你。我崩溃了。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做父亲。我把公司弄垮了,把你妈妈的治疗耽误了,现在连女儿的未来都要靠一个外人来保障。”
他顿了顿:“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说他配不上你,说他是趁火打劫的小人,说他和他父亲一样冷血。他什么都没反驳,只是给我倒了杯水,然后说:‘周先生,我爱芷宁。这份爱不完美,可能还带着病态,但我会用余生学习怎么爱得健康。而您,还有机会修补和她的关系。’”
“然后你就哭了。”周芷宁轻声说。
“然后我就哭了。”周铭承认,“因为他说得对。我还有机会,而我一直在浪费它。”
服务员来续水,打断了对话。周芷宁看向湖面,几只水鸟掠过,划出涟漪。她的内心波涛汹涌——原来父亲不是她想象中的懦夫或背叛者,只是一个被现实击垮、却仍在用错误方式保护家人的普通男人。
“你为什么这些年都不解释?”她最终问。
“因为羞愧。”周铭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因为……我觉得你不愿意听。每次见面,你都那么冷,那么远。我想,也许就这样吧,也许这就是我该受的惩罚。”
周芷宁想起这些年她对父亲的态度——礼貌而疏离,像对待一个需要履行义务的远亲。每次他试图靠近,她都筑起更高的墙。她以为自己在惩罚他的冷漠,其实也在惩罚自己,用孤独来祭奠母亲。
“妈知道吗?”她忽然问,“知道你出轨的事?”
这个问题让周铭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是点头。
“什么时候?”
“她确诊前一年。”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对方是公司的实习生,三个月就结束了。我以为她不知道,但她……她一直都知道。她选择不说,选择原谅,选择维持这个家。”
周芷宁感到一阵眩晕。母亲知道。那个温柔坚强、她以为活在美好婚姻假象中的母亲,一直都知道。而她选择用沉默保护家庭,甚至在病重时还为丈夫的困境忧心。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她问父亲,也问记忆中母亲的面容。
“因为我不想再隐瞒了。”周铭握住茶杯,指节泛白,“我的人生已经满是谎言和逃避。对你妈妈的,对你的,对我自己的。如果再不说真话,我死的时候会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抬起头,眼神是赤裸的恳求:“我不求你原谅,宁宁。我只求你……知道全部的真相,然后决定要不要让我留在你的生活里。哪怕只是偶尔一起吃顿饭,听你讲讲近况。我错过了太多,不敢奢求更多。”
周芷宁看着父亲——这个曾经高大威严、如今佝偻苍老的男人。她心中多年的怨恨像一座冰山,在真相的阳光下开始融化,不是瞬间崩塌,而是缓慢的、几乎无声的消融。
## 意外的危机与本能的选择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关于母亲生前的小事,关于周芷宁现在的治疗,关于小葵。气氛逐渐缓和,那种绷紧的敌意被一种疲惫的温情取代。
十一点半,周芷宁准备离开。父亲起身送她,动作依然僵硬。他们沿着湖边的石板路慢慢走,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你和祁夜……”周铭迟疑地问,“还好吗?”
“我们在努力。”周芷宁回答,“不完美,但有进步。”
“那就好。”父亲点头,然后说,“他是个复杂的人,但对你……我能看出来,是认真的。”
走到公园主道时,周芷宁的手机响了。是宠物医院的电话——小葵的兽医,声音焦急:
“周小姐,您在哪里?我们接到通知,您寄养在我们这里的小葵突然抽搐,需要您立刻过来!”
“什么?”周芷宁的心猛地一沉,“我马上到!它现在怎么样?”
“我们在紧急处理,但需要主人授权一些医疗决定。请尽快!”
挂断电话,她脸色苍白。周铭立刻问:“怎么了?”
“小葵出事了,我得去宠物医院。”她语速很快,大脑飞速运转——医院在城东,从这里过去至少要二十分钟。
“我开车送你。”周铭说,“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周芷宁犹豫了不到一秒,点头:“好。”
父亲的是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保养得很好但显然有些年头了。车内很干净,有淡淡的皮革味和……薄荷糖的气味,那是母亲喜欢的牌子。这个细节让周芷宁心头一紧。
车子驶出公园,汇入周六午间的车流。周芷宁给祁夜打电话,但他可能还在茶室,手机没人接。她发了条信息,然后试图联系宠物医院询问详情,但电话占线。
“别太担心。”周铭安慰她,但声音也带着紧张,“现在医疗发达,小狗会没事的。”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周芷宁的余光瞥见对面车道一辆银色面包车不太对劲——它突然加速,似乎要闯红灯。
“爸,小心那辆车——”她的话音未落。
银色面包车确实闯了红灯,但不是直行,而是突然左转,直冲他们的车道而来。周铭本能地猛打方向盘避让,但对方太快了。
撞击的瞬间,世界变成慢动作。
周芷宁看见父亲扑向她,用身体挡住她那一侧。她听见金属扭曲的巨响,感觉车身旋转,安全气囊爆开,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片尖锐的耳鸣中醒来。安全气囊已经泄气,车内弥漫着粉尘和淡淡的气味。她动了动,全身疼痛,但似乎没有骨折。
“爸……”她转头,声音卡在喉咙里。
周铭倒在她身边,额头上有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他的眼睛半睁着,意识模糊,但嘴唇在动。
“宁宁……没事……”他费力地说,血沫从嘴角溢出。
“别说话,我叫救护车!”周芷宁颤抖着手摸手机,但手机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试图开车门,但车门变形卡住了。
这时,有人从外面敲车窗。一个陌生的男人脸出现在碎裂的车窗前:“小姐,你还好吗?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和消防队。”
“我爸受伤了,快救他!”周芷宁几乎在尖叫。
消防队很快赶到,用工具撬开车门。周芷宁被扶出来时,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但她坚持要看着父亲被救出。医护人员迅速为周铭止血、固定颈部、抬上担架。
“他情况怎么样?”她抓住一个护士的手臂问。
“头部外伤,意识不清,需要立刻送医院。”护士快速回答,“你也需要检查,可能有脑震荡。”
“我跟他一起!”
救护车里,周芷宁握着父亲的手,那只手冰凉而粗糙。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氧气面罩下,父亲的呼吸微弱但平稳。
“爸,坚持住。”她低声说,眼泪终于落下,“求你了,坚持住。”
父亲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他努力聚焦,看到她,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周芷宁紧紧握住。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最近的医院。周芷宁在颠簸中想起很多事——五岁时父亲教她骑自行车,手一直扶着后座直到她学会;十岁生日他偷偷带她去游乐园,因为母亲不让她吃太多糖果;十五岁她第一次失恋,他笨拙地递来冰淇淋,说“男孩不值得你哭”……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柔瞬间,在危机中汹涌而来。原来父爱一直都在,只是被她怨恨的滤镜扭曲了模样。
## 急诊室外的醒悟与暗处的阴谋
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周芷宁坐在塑料椅上,身上披着护士给的薄毯,手里握着父亲沾血的手表——医护人员取下来交给她的。表盘碎了,指针停在11:47,撞击发生的时刻。
祁夜赶到时,脸色比她这个伤者还要苍白。他几乎是冲过来的,看到她脸上的擦伤和手臂的绷带,眼神瞬间结冰。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医生怎么说?”他半跪在她面前,手捧住她的脸,检查每一处伤痕。
“我没事,只是擦伤和轻微脑震荡。”周芷宁的声音嘶哑,“但我爸……他在手术室,颅内出血。”
祁夜的表情凝固了。他看向手术室紧闭的门,眼神复杂。然后他转向她:“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
周芷宁讲述了经过——宠物医院的电话,父亲送她,银色面包车的突然撞击。说到父亲扑过来保护她时,她的声音破碎了。
“他救了我。”她哽咽,“如果不是他挡着,受伤的就是我这边。”
祁夜紧紧抱住她,没有说“我告诉过你危险”,没有责备她独自见父亲,只是抱着,让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这个拥抱里有后怕,有庆幸,有无条件的支持。
“我已经让人去查那辆面包车了。”他低声说,“如果是意外,司机跑不了。如果是……”他没有说完,但周芷宁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蓄意的,那么李轩或他背后的人,已经越过了底线。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期间,周芷宁做了全面检查,确认只有皮外伤和脑震荡,需要观察但无大碍。祁夜寸步不离,同时通过手机处理着调查事宜,表情越来越阴沉。
“面包车是偷来的。”他最终告诉她,“司机逃逸,没有摄像头拍到清晰面容。但事故发生在主干道,那个时间闯红灯太不自然。”
“宠物医院的电话呢?”周芷宁想起那个关键的电话。
祁夜已经查过了:“医院确实有来电记录,但他们说没有打过那个电话。有人伪装成医院人员,引你出门。”
周芷宁感到一阵寒意。这个计划如此周密——用小狗引她出门,制造车祸。如果不是父亲在场,如果不是父亲的本能保护,她现在可能已经在重症监护室,或者更糟。
“他们想伤害我,还是想抓我?”她问出了最可怕的问题。
祁夜的眼神暗沉如夜:“我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人。”
这句话里的杀意让周芷宁心惊。她握住他的手:“祁夜,不要做极端的事。我们交给警方处理。”
“警方处理不了所有事。”他的声音冰冷,“有些人,需要更直接的……教训。”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走出来,表情疲惫但温和:“周铭先生的手术很成功,颅内出血止住了,没有伤及重要功能区。但他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病史,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如果没问题,就能转普通病房。”
周芷宁双腿一软,祁夜及时扶住她。
“我能看他吗?”她问。
“现在不行,IcU有探视时间。下午四点可以短暂探视。”医生说完离开了。
祁夜扶她到等候区的沙发坐下,给她买了热茶。周芷宁捧着纸杯,感受着温度透过纸壁传到掌心。
“我要留下来。”她说。
“当然。”祁夜坐在她身边,“我已经安排了病房,你可以休息。我也在这里。”
“不,你需要休息,你昨晚就没睡好。”周芷宁看着他眼底的阴影,“而且……我想一个人陪他一会儿。等他醒来,我想和他说话。”
祁夜想反对,但看到她眼中的决心,最终点头:“我就在附近。有任何事,立刻叫我。”
下午四点,周芷宁穿上无菌服,走进IcU。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线,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她轻轻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爸,我在这里。”她低声说。
周铭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麻醉还未完全消退,他的眼神迷茫,但看到她时,瞳孔微微收缩。
“宁宁……”他的声音微弱,“没事?”
“我没事。”周芷宁的眼泪滑落,“你救了我。”
父亲费力地扯出一个微笑,那么轻微,却让周芷宁的心彻底融化。
“爸爸……”她哽咽着,多年来第一次用这个亲昵的称呼,“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周铭的手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又陷入药物带来的睡眠。但那个握手,那个微笑,已经足够。
探视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周芷宁离开IcU时,感觉内心某个冻结的部分终于彻底解冻。怨恨消失了,不是被原谅覆盖,而是被理解取代——理解了父亲的局限,理解了他的挣扎,理解了他笨拙的爱。
走廊里,祁夜在等她。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开手臂。周芷宁投入他的怀抱,脸埋在他胸前。
“我和他和解了。”她闷声说。
“我知道。”祁夜抚摸她的头发,“我看到了你从IcU出来的表情。”
他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牵手。夕阳透过窗户,将走廊染成温暖的橙色。
“那个宠物医院的假电话,”周芷宁忽然说,“他们怎么知道小葵的事?怎么知道我会在乎?”
祁夜的表情凝重起来:“这正是我担心的。他们知道得太多了——你的治疗进展,你领养宠物,你和父亲见面。这意味着他们离得很近,或者在监视我们。”
“李轩?”
“可能,但不止他一个人。”祁夜握紧她的手,“车祸的手段太专业,不像李轩的风格。他更倾向心理战,而不是物理伤害。”
这个分析让周芷宁背脊发凉。如果不止李轩,如果有一个组织在针对他们……
“我们需要搬家。”祁夜决断地说,“不是公寓,是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等这一切平息再回来。”
“你的公司怎么办?”
“可以远程管理。”他说,“没有什么比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更重要。”
周芷宁看着IcU紧闭的门,想起父亲苍白的脸,想起母亲临终时的眼神,想起自己曾经站在天台边缘的绝望。她经历了太多失去,不能再承受更多。
“好。”她点头,“但等我爸稳定下来,我们一起走。”
“当然。”祁夜承诺。
夜幕降临时,周铭的情况稳定,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的单人间。周芷宁坚持守夜,祁夜在隔壁房间休息,但门开着,他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凌晨两点,周芷宁趴在父亲床边浅眠。手机震动惊醒了她,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今天的车祸只是个警告。离开祁夜,回到你该在的位置。下次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她下午在IcU外走廊和祁夜拥抱的照片,拍摄角度显然是医院内部。
周芷宁感到血液凝固。她立刻叫醒祁夜,把手机给他看。
祁夜盯着那张照片,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原。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医院对面的建筑物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某个窗户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
“他们在这里。”他低声说,“就在我们身边。”
周芷宁走到他身边,看向窗外。城市夜晚的灯火璀璨,但此刻每一点光都像潜在的眼睛,每一个阴影都可能藏着威胁。
病床上,周铭在睡梦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周芷宁回头看着父亲,看着这个刚刚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亲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
她不会逃跑,不会屈服,不会让恐惧再次主宰她的生活。
“祁夜,”她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我们要结束这一切。主动结束。”
祁夜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骄傲。
“怎么做?”他问。
周芷宁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那个曾经让她恐惧的黑暗,现在变成了需要面对的战场。
“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她说,“用真相,用公开,用我们拥有的一切。”
而在医院对面的建筑物里,一个望远镜的镜头缓缓收回。李轩站在窗前,脸色在电脑屏幕的冷光中显得苍白而扭曲。他刚刚发送了那条信息,也拍下了周芷宁和祁夜在窗边的身影。
他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只有手中的烟在黑暗中明灭。
“他们不会屈服的。”风衣男人说,声音低沉而平板。
“我知道。”李轩微笑,那笑容疯狂而笃定,“所以游戏才有趣。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风衣男人点头,站起身,身影融入房间的阴影。李轩重新举起望远镜,看着对面病房里周芷宁坚定的侧脸。
“很快,芷宁。”他轻声说,像情人的低语,“很快你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保护你的人。很快,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夜色深沉,医院走廊的灯光彻夜不灭。而在普通病房704室,周芷宁握住了父亲的手,也握住了祁夜的手。三个伤痕累累的人,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形成了一个微小而坚固的同盟。
窗外的城市依然在沉睡,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深沉的。而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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