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正紧,鹅毛般的雪片子将整个749大院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一座白色的孤岛。
卢子真办公室那台老式电子管收音机里,信号灯忽明忽暗,正滋滋作响地播报着最新的新闻简报。
播音员夏青那铿锵有力却又从容不迫的嗓音,穿透了窗外的风雪声,清晰地回荡在屋内。
“……鉴于我边防部队已取得决定性胜利……郑重声明……全线主动停火……”
赵参谋长手里那根刚点着的大前门,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他侧着身子听了一会儿,直到那段声明播完,才摇了摇头,嘴角咧开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转头看向正在批阅文件的卢子真。
“听听,老卢。这就歇了?”赵参谋长把烟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粗犷的脸,“那帮骑着白象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家伙,这就趴下了?我还以为他们能再挺个十天半个月,好歹让咱们前线那帮小伙子把刚送上去的新家伙事儿多练练手。”
卢子真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拿起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神色淡然却透着股子属于强者的从容:“再打下去,那就不是教训,那是欺负人了。咱们是文明之师,把他们扇醒了也就够了。这回把他们的王牌旅像赶鸭子一样赶得满山乱窜,连带着那所谓的前进政策一起给粉碎了个干净,这脸打得还不响?”
“响!太他娘的响了!”赵参谋长一拍大腿,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手指重重地在那片高原雪域的轮廓上点了点,“这帮白象,平日里咋咋呼呼,仗着后面有几个洋主子递刀子,就真以为自己是这片大陆的话事人了?这一巴掌扇过去,我看他们至少得在那条大河边上清醒个几十年,以后再想龇牙,得先摸摸自己的脊梁骨还在不在。”
“见好就收,主动停火,这就是咱们的气度。”卢子真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透过镜片变得深邃而睿智,“兵法云,攻心为上。这一收一放,比一直按在地上摩擦,更让他们从骨子里发寒。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咱们想打就能赢,想停就能停,这主动权,永远在咱们手里。”
“是这个理儿,杀人诛心啊。”赵参谋长嘿嘿一笑,将烟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语气中带着一丝肃杀,“不过老卢,停火归停火,咱们手里的活儿可不能停。这回是扇了一巴掌,保不齐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要是再敢把鼻子伸过来……”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漫天风雪,声音低沉如铁:“咱们就得准备根更粗、更硬的棒子等着了。”
305实验室里。
只有丁零当啷的金属撞击声,几个老师傅正喊着号子,把一台笨重的旧式离心机往外抬,那是给即将到来的大家伙腾地儿。
林振手里捏着那个画着120mm滑膛炮草图的作业本,站在窗户边上。
往常研究员们遛弯的小花园,这会儿拉起了一圈刺眼的红绳。
几个穿着厚棉便衣、眼神跟鹰隼似的年轻人,正踩着积雪来回巡视,不管是路过的野猫还是飞鸟,只要是活物,都能被他们的目光刮下一层皮来。
“这也太夸张了吧……”林振咂了咂嘴,小声嘀咕。
“夸张?我看还不够!”
门被哐地一声推开,赵参谋长带着一身寒气卷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沉默得像影子的男人。
老赵今儿个没像庆功宴上那么咧嘴大笑,那股子豪横劲儿收进了骨子里,换上了一副近乎神经质的谨慎。
他几大步跨到林振面前,伸手就先把窗帘给拉严实了,连条缝都没留。
“林振同志,组织上的死命令。”
赵参谋长转过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盖着钢印的红头文件,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读军令状:“鉴于你在龙鳞项目及后续长鞭计划里的核心作用,加上最近敌-特势力那是闻着味儿就来了,经军-委特批,即日起,你的安保等级提升至——绝密级。”
林振愣了一下:“绝密级?那不是首长才……”
“没错!大熊猫知道不?那是国宝!你小子现在就是个人形大熊猫,还是那种会造坦克的大熊猫!”
赵参谋长没心思开玩笑,侧身让出身后那尊门神:“给你介绍一下,何嘉石。原中-央警卫局内卫,那是从大内高手里挑出来的尖刀子。从这一秒开始,他是你的影子。”
林振打量着这个叫何嘉石的男人。
三十岁上下,平头,脸庞像是被北风吹硬了的生铁,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眼睛不大,却亮得吓人,看人的时候不看脸,专门盯着喉咙、心脏和双手这些要害部位。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中山装,袖口有些磨损,看似普通,但林振眼尖,一眼就瞅见这人右手虎口上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玩枪磨出来的。
“林工好。”
何嘉石往前迈了半步,声音像是沙石磨过铁板,干脆利落:“代号磐石,任务是保您不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阎王爷也别想带走您。”
林振嘴角抽了抽,本能地感觉浑身不自在。
“赵叔,没必要这么吓人吧?这是研究院,又不是敌后武工队。我上个厕所总不用人跟着吧?”
“上厕所?”何嘉石面无表情地接了话,“如果是公厕,我需要先排查隔间是否有定时装置或潜伏杀手,确认安全后,我会守在门口。如果是独立卫生间,我会检查通风管道和窗户死角。”
林振:“……”
他突然觉得,这日子比造原子弹还难熬。
“行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赵参谋长一巴掌拍在林振肩膀上,“你知道白象那边,还有那个还没露脸的漂亮国cIA,花了多少美金买你的人头吗?你这颗脑袋,现在比金子还贵!”
“还有,”赵参谋长压低了嗓门,指了指窗外,“你要的那批废料,今晚就到。那玩意儿虽然说是废料,但在有些人眼里,比命都重要。何嘉石不仅是保你,也是保那批货,绝不能出岔子。”
提到废料,林振的神色瞬间凛冽起来,原本的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
贫铀。
那是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大杀器。
“明白了。”林振深吸一口气,冲何嘉石点了点头,“何同志,那就麻烦你了。不过咱们约法三章,实验室的核心数据区,你不能看,那是纪律。”
“我看不懂公式。”何嘉石回答得理直气壮,腰杆挺得笔直,“我只看人。”
……
事实证明,被一个中N海保镖贴身保护,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午饭点,大食堂里热气腾腾。
林振端着铝饭盒刚找了个空位坐下,原本热闹的桌子瞬间冷场,方圆两米内像是被抽成了真空。
何嘉石没打饭,他就那么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林振身后半米的地方,双手自然下垂,目光如电,死死盯着每一个试图靠近林振的人。
那眼神,看谁都像是揣着雷管的特务。
搞得几个想来请教问题的年轻技术员,端着盘子绕道走,连那个平时最爱给林振多盛一勺肉的刘大婶,都被这眼神盯得手一哆嗦,勺子里的土豆块掉回去两块。
“老何,坐下吃点?”林振实在受不了这气氛,把饭盒往中间推了推。
“执勤期间不进食。”何嘉石拒绝得毫无回旋余地。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端着饭盒走了过来。
魏云梦。
她今天把头发利落地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的天鹅颈,显得干练又清冷。她似乎压根没感觉到何嘉石那还要杀人的气场,径直走到林振对面坐下。
“咔哒。”
何嘉石的一只脚瞬间前移半步,卡住了桌角的位置,那是最佳的拦截发力点。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魏云梦手里的不锈钢勺子,在他眼里,这玩意儿磨尖了也能插进喉咙。
林振头皮发麻,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何嘉石的裤腿:“自己人!这是魏研究员,龙鳞钢的配方有一半是她算的!那是国家的宝贝!”
何嘉石盯着魏云梦看了足足三秒,似乎在脑海里的资料库中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才缓缓收了回去,退回原位。
魏云梦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一眼这尊门神。
“挺专业的。”她淡淡评价了一句,然后打开饭盒。
饭盒一开,一股浓郁的酱香味儿飘了出来。里面竟然躺着两段红烧带鱼!在这个年头,带鱼可是稀罕的金贵物,也就是因为大捷庆功,食堂才特意加了这么道硬菜。
魏云梦极其自然地把其中那段中段、肉最厚的带鱼夹起来,放到了林振碗里。
“这周特供的,我吃不了这么腥的,你帮我解决。”
理由找得很烂,但动作很坚决。
林振心头一暖,刚想夹起来。
“慢!”
一只大手闪电般伸出,按住了林振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把铁钳。
何嘉石皱着眉,死死盯着那块带鱼:“林工,外来食物,没经过验毒程序。这是规定。”
林振:“……”
魏云梦:“……”
食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振看着魏云梦那双瞬间眯起来的凤眼,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要是处理不好,那可是比反应堆熔毁还严重的事故。
“老何!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林振挣开何嘉石的手,夹起带鱼一口塞进嘴里,嚼得那叫一个响,“这是魏云梦!如果她要害我,早在实验室就把我也炼成钢水了!真香!”
何嘉石看着林振吃得满嘴油,沉默了两秒,默默地退了回去,只是在心里给魏云梦的档案上加了个备注:危险等级暂时下调,但这种投喂行为属于不可控变量。
“听说你要的那批货到了?”魏云梦没理会那个木头人,压低声音,筷子戳着米饭,“那种重金属……真的能行?所里的专家都说那是有毒的。”
“不只是能行。”林振咽下带鱼,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即将要把敌人撕碎的自信,“那是给咱们的坦克装上真正的獠牙。今晚就要卸货,我要去现场。”
“我和你一起去。”魏云梦立刻说道,眼神坚定,“材料所也要第一时间取样分析。”
“不行。”
林振和何嘉石几乎是异口同声。
林振看了何嘉石一眼,两人难得有了默契。他转头对魏云梦认真说道:“那是贫铀,虽然经过钝化处理,但依然有辐射风险。你是搞材料分析的,这身体金贵,不用去一线扛包。今晚我去盯着入库,明天把安全的样本送去你的实验室。”
魏云梦抿了抿嘴,看着林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没有反驳。
“行,听你的。”她低下头,往嘴里扒了一口白米饭,耳根子却悄悄红了一片,轻声说道:“你自己……加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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