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相柳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你所谓的和平，不过是假象。”他向前一步，蓐收下意识后退半步，
相柳没在逼近，说道：
“你明明有话想问，为何要藏着掖着？”
蓐收深吸一口气，借海风的咸涩压下心头对‘假象’二字的惊诧，直言道：
“既然说无需客套，我便直接问了，小夭究竟是不是……我的表妹？是不是浩翎王的亲生女儿？”
相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你希望她是，还是不是？”
“我自然希望她是陛下的血脉！是浩翎名正言顺的大王姬！”
蓐收的声音不自觉提高：
“她是陛下疼爱的女儿，是阿念的姐姐，更是我们浩翎的象征之一！”
面具下的目光似乎柔和了几分，相柳的语气温和下来：
“幼年丧母，如今浩翎王踪迹全无，赤辰早已化为枯骨，小夭能向谁求证自己的身世？你想过吗，她希望自己是谁的女儿？”
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在蓐收心头。他一直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考量利弊，从未想过流言中心的小夭。
那个经历了三百年颠沛流离被认回来的浩翎王姬，生活习惯与各大贵族门庭总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放弃浩翎王宫悠闲生活奔赴西炎的两国王姬，只能用自己为玱玹开出一条生路；
那个被亲人逼到不得不犯下弑亲大罪被驱逐的西炎废王姬；
那个独自在龙骨狱忍受十年幽禁的宁静女子……此刻或许正承受着比任何人都重的压力，小夭才是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蓐收喉结滚动，声音艰涩：
“她……她定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很害怕？”
“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相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随即话锋一转：
“想想看，会有谁不希望她是浩翎王的血脉？她不是浩翎王的血脉谁会受益？”
蓐收眉头紧锁：
“这正是奇怪之处！若她不是陛下血脉，受伤害的只有她自己！
陛下无踪迹无需应对流言困扰，更不用说已逝的前王后。
皇室名声虽有影响，但对其他人毫无实际益处，所以我才免不了产生怀疑……”
“你就没想过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另有图谋？”相柳接过蓐收的话头，看着和平年代成长出来的贵族青年有些无语，叹了口气：
“天真单纯这样的字眼形容蓐收将军真的很不合适。”
蓐收脸皮一热，气恼道：
“有话不妨直说！别以为换了个造型我就忘了你在酒肆里被我灌醉的模样！”
相柳被他逗得唇角上翘火气消下去几分，随即正色道：
“瀛洲严查流言源头的事，你该听说了。
三百多民众亲眼所见，流言最初来自几个西炎商贩。
顺藤摸瓜查下去，那些人竟是直属辰荣宫管辖黑鹰营的暗谍。”
“黑鹰营？玱玹？！”蓐收惊得双目圆睁：
“不可能！他在浩翎做质子那几百年浩翎从不曾有人欺辱伤害过他，反而礼待有加。
更何况他与小夭感情深厚，他为何要做这种动摇浩翎根基、伤害小夭的事？”
相柳揉了揉眉心，似是对他的迟钝有些无奈：
“你认识涂山璟吧？他也知道我是防风邶，从我被防风家逐出家门时，他就猜出些许端倪，你难道没产生一点联想？？”
蓐收越发茫然：
“涂山璟说话向来滴水不漏，我就算认识他，又能从他那打听到什么？”
相柳不想再引导了，蓐收压根没任何危机感，不再绕弯沉声道：
“若有一天，西炎玱玹图谋浩翎，引诱阿念以浩翎为嫁妆嫁给他，你当如何应对？”
蓐收瞳孔骤缩，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被相柳冷冷打断：
“别打岔！听我说完。小夭性子刚硬，绝不可能容忍浩翎落入西炎之手，玱玹动不了她，便只能毁了她——
传谣言毁掉她的身世，让她失去大王姬的身份。
浩翎便只剩阿念这一个王姬。
这时候，浩翎王不知所踪，西炎帝王娶了阿念这个唯一代表浩翎王权的王姬，浩翎还存在吗？
青龙部将何去何从？
归附西炎玱玹？奋起反抗？
到时候只怕你们独木难撑！”
冰晶带来的凉意忽然变得刺骨，蓐收呆立在原地，嘴巴半张着说不出话。
他一直知道阿念对玱玹的心思，也察觉过白虎部、常曦部与西炎的频繁往来。
可他从未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从未想过背后竟藏着如此可怕的图谋。
相柳压下想给蓐收脸上一拳打醒他的冲动，缓了缓语气说道：
“你本是极聪慧之人，只是处在浩翎这样富饶平和的地方，没经历过风雨少了些危机意识罢了。
阿念与玱玹书信不断，白虎部私下购置西炎兵器，常曦部的粮草暗中运往边境，这些事你比我更有办法搞清楚来龙去脉。
好好想想，青龙部该做些什么，浩翎大王姬的存在，对你们意味着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
“玱玹成长得很快，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相柳的身影化作点点雪花随着海风消散在海面。
蓐收僵立许久，直到箭扣硌得掌心发疼，才猛地回过神来。
抬头望向五神山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一派祥和，可谁能想到，平静之下早已暗潮汹涌。
相柳所言若是真的，浩翎危矣！
阿念所代表的五神山，以及白虎部、常曦部的异动并非没有察觉，而是完全没往可怕的方向想过。
浩翎繁荣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乐土居然有人想毫不珍惜地拱手让人？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绝不能让浩翎落入他人之手！”
蓐收咬牙将心中的想法念出，转身快步离开龙骨狱赶往青龙部暗卫营，第一时间布下眼线探查阿念与白虎部、常曦部的动静。
………………
青龙部部首青龙神羽听完蓐收的转述，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磕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案头的无数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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