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没有食言。
从天目山出发,一行人吃喝玩乐,走了三天,才开开心心回到临安。
谢晏带回来了紫云观提举王文博上给官家的折子,而他自己,也上了在天目山组建养马监,并小规模训练轻骑“乌云都”的密折。
轻骑乌云都规模,谢晏报了八百人,官家最后批了三百,基本达到他的预期。
今日一早,楚南溪换了轻薄罗裳。
仲夏将至,临安城里的贵女们,最要紧的事,便是穿上美美的衣裳,穿梭在各种品香会、茗茶会、赏花会之间。
楚南溪今日便是要去参加怀宁长公主的赏花会。
“为什么不能穿粉色的?夏天就是要清清爽爽、粉粉嫩嫩的嘛!我还没满十八,却要‘随夫定色’,穿这么老气的紫色纱罗。”
楚南溪对“已婚妇女”产生了新成见。
“多少夫人想穿紫色还穿不上呢,而且,这已经是最显年轻的紫色,小姐穿上,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秋月信誓旦旦,楚南溪却并未被安慰到。
只是当楚南溪被长公主府侍女引着走过莲花池时,水中倒影与莲花相映,感觉还是挺好看的。
楚南溪只顾着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却听前面有人笑到:“溪姐姐,你在看水里的鸳鸯吗?”
有鸳鸯?
楚南溪四下寻找,果然,在莲叶底下藏着两只正在打瞌睡的鸳鸯,一动不动的,不仔细看还瞧不见,她笑道:
“只有晚妹妹这样定了如意郎君的人,才看得到藏得那么好的鸳鸯。”
魏向晚只比楚南溪早来一会,远远瞧见楚南溪跟在后面,便停下来等她,两人谢了侍女,携手往近在咫尺的飞云阁走去。
“交换庚帖都还顺利吗?”楚南溪小声问。
魏向晚红着脸点了点头:“日子都选好了,下月初七。”
“下月初七?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急是急了点,但司天监说我俩水厄,必须在水月里才能侧底除厄,今年只有下个月是水月,所以......”
魏向晚还是欢欢喜喜的,她甚至有些感谢这个“水厄”,让她能尽早投入信王怀抱。
楚南溪心里有些隐隐歉疚,她最清楚婚礼为什么如此匆忙,因为这个“下月初九”是谢晏一手推动的。天申节就在下月十三,那是清算魏荃的日子。
楚南溪求谢晏保住魏向晚,而在此之前成为信王妃,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飞云阁外的侍女将二人领进去,绕过屏风,她们却意外见到了信王。
信王是怀宁长公主的异母哥哥,他俩都有被掳北狄的经历,情感也更贴近些。
见楚南溪与魏向晚进来,怀宁长公主赵莫离笑道:“你们快来看,十八皇兄寻来了什么宝贝。”
两人见了礼,楚南溪这才伸头往赵莫离前面的白玉瓷盆里瞧,居然是叉尾斗鱼!
这种热带小鱼她在后世超市里买过,颜色鲜艳,有迷鳃,装在小小的瓶子里,靠一点点水就能活。
在大夏,信王居然能找到热带鱼还真是新奇事情。
“这是什么鱼?好漂亮!”魏向晚问,“怎么只一条?孤孤单单的。”
信王看着她温柔笑道:
“这是从蕃商手里搞到的斗鱼,这条是雄鱼,若是将两条放在一起,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我给你也留了一条,晚些让人拿去给你婢女。”
“两条雄的要打架,那一雄一雌放在一起会不会打?”赵莫离好奇问道。
“一雄一雌,也只有求偶的时候才不打,平时也要打的。”
楚南溪“噗呲”笑了出来:“这种鱼就该孤独终老!”
一条斗鱼,把气氛调动得轻松起来,赵莫离拉拉楚南溪的袖子:
“楚娘子借一步说话。”
楚南溪点点头,随赵莫离出了飞云阁。
她与赵莫离见过好几次,但并不相熟,走了十几步也没见赵莫离说话,楚南溪笑道:“长公主拉我出来,是想给信王与魏小姐腾地方吧?我看他俩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确实,十八皇兄很喜欢魏小姐。”
赵莫离也笑了,她上下打量楚南溪一眼:“我见了你几次,总找不到机会与你相交,也是特意叫你出来聊聊。”
“我府上绣房新来了个绣娘,手艺很好,我的天申节礼物还全靠她。”赵莫离拉起楚南溪的手,笑道:
“女人遭了劫难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毫不相干的旁观者。我与你都有过劫难,你若遇到难处又不好跟谢相公说的,不妨来找我。”
楚南溪这才明白,怀宁长公主竟是在关心她被卖到海船上的事。自己淋过雨,她想给别人撑把伞。
“长公主......”
楚南溪鼻子酸酸的,眼前这位善良的长公主真正的劫难就快来了,太后回銮,便会指认赵莫离是冒名顶替的假公主。
就因她俩当年同时被分入完颜檀营帐。
赵莫离逃走之时,韦太后与完颜檀生的两个儿子都出生了。可官家至今不知自己有两个北狄血统异母弟弟,说明赵莫离守口如瓶。
可毕竟夏国公主、皇子从小分开教养,在先皇几十个皇子、公主当中,赵祁也好、赵翀也罢,他们对当时十一岁的赵莫离,只有个模糊印象。
野史中说,官家信了太后的话,剥夺赵莫离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赶出临安。
而那韦太后恐将来生变,又派人追杀,最终公主冤死黄泉。
“你怎么了?”
赵莫离看到楚南溪眼角泪痕,掏出帕子来塞在她手上,
“我听说谢相公并没有因此嫌弃你,反而比过去待你更好。这就很好,我们不必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说了什么,只在乎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就好。”
楚南溪点点头,轻轻擦掉那一行为长公主落的泪。
“人人都有不如意,哪怕贵如我坐在龙椅上的皇兄。”两人挽着手,慢慢朝赏花宴的中庭花园走去。
“官家有什么不如意的?”
楚南溪心想,官家最不如意的应该是生不出儿子吧。哪知赵莫离却道:“皇兄弄坏了父皇的《风雪江山图》,找匠人修了几次都不能复原。这本是件小事,坏就坏在这幅图的名称上。”
“风雪江山”与惨遭北狄践踏的大夏何其相似,难怪被别有用心的人套用,说赵祁守护不了大夏江山。
“那副图......匠人怎么说?”楚南溪还是有点职业好奇心。
赵莫离摇摇头:“皇兄讳莫如深,提都不许提,也不知他将那副图藏到了哪里。”
“哦......”
这事可大可小,楚南溪自然不会蠢到毛遂自荐。
“不过,皇兄今年天申节应该会开心。”
赵莫离语气中似乎多了几分嘲讽,“听说魏尚书寻到了先皇后遗落在民间的凤冠......山河都不在了,寻到一顶没用的凤冠有什么可高兴的。”
“先皇后的凤冠?”
楚南溪脑子又开始飞速运转,没错,野史中有这个记载,可野史中说,这个凤冠是假的。
当时有豪强结识了当年造凤冠的工匠,一时兴起,花重金仿造了一顶凤冠献给魏荃,为的是讨好魏荃,从而获得他的提携。
想不到,今世魏荃虽没当上宰相,可这顶凤冠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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