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瑶猛地推开休息室的门，甚至忘了敲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中的那份薄薄的报告，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沈砚缓缓地抬起头。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潭死水，但在看到林瑶那张失魂落魄的脸时，死水深处，还是泛起了一丝微澜。
“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寒鸦’……‘工匠’……”林瑶将那份从档案中打印出来的、关于“寒鸦”笔记的报告，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指着那段被她用红笔圈出的文字，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看！‘寒鸦’在他的笔记里提到了‘工匠’！他们……他们可能早就认识！”
沈砚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纸上。当“工匠”那两个字，与“寒鸦”潦草的笔迹，以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并存时，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震。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一把抓过那份报告，逐字逐句地读着，仿佛要将那些文字，深深地烙进自己的瞳孔里。
“……若能将中微子震荡频率与超高频电波进行谐振耦合……实现理论上的超光速通讯……只有传说中的‘工匠’，才能将这个构想变成现实……”
这不可能！
沈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最终都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荒谬感的否定。“寒鸦”是他最亲密的战友，是他生命的另一半。他的人生轨迹，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沈砚都了如指掌。在他的记忆里，“寒鸦”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工匠”这个人的存在。更何况，从笔记的字里行间看，“寒鸦”对“工匠”抱有的，是一种近乎于后辈对前辈的、技术上的仰望和崇敬。这与“寒鸦”本人那高傲、自信、从不服输的性格，完全背道而驰。
唯一的解释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沈砚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基地内部，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那不是火警，也不是常规的入侵警报，而是一种更高等级的、代表着整个基地正面临着系统性、毁灭性威胁的最高警报！
“滴——滴——滴——”
红色的警报灯，在走廊里疯狂地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成一片血色。分析中心内，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刺眼的红色雪花。紧接着，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飞鸟图案，如同病毒般，蛮横地占据了所有的显示设备！
正是那个烙印在沈砚记忆深处、刚刚还在“博古斋”和“寒鸦”遗物中看到的飞鸟图案！
“是‘工匠’！他入侵了我们的内网！”林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盾”基地的网络，是她亲手构建的，拥有物理隔绝和多重加密的最高防御体系。理论上，从外部攻破它，是绝无可能的！除非……
除非敌人，就在内部！或者，敌人掌握了某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越时代的技术！
林瑶猛地转身，冲向分析中心的主控台。她坐上椅子，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键盘上疯狂地舞动。她试图夺回系统的控制权，但她的每一次尝试，都如同泥牛入海。对方的攻击，如同一场来自更高维度的、无情的降维打击。她引以为傲的所有防御手段、所有防火墙、所有加密协议，在对方的攻击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对方甚至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行踪，而是以一种极其傲慢和炫耀的方式，向她展示着自己那神乎其技的入侵技巧。林瑶能清晰地感觉到，在网络的另一端，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正在她的“领地”里肆意地闲庭信步。他绕过了她的层层陷阱，破解了她最复杂的密码，甚至……他还在沿途，修复了她系统中几个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微小漏洞，仿佛一个严厉的老师，在批改一份错误百出的学生作业。
这已经不是一场对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充满了羞辱意味的“教学”。
“他锁死了武器库、档案中心和能源中心的物理门禁！”
“他正在尝试获取我们所有外勤人员的实时位置信息！”
“他切断了我们和总部的通讯！”
分析中心内，技术人员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天盾”基地，这个国家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彻底陷入了瘫痪。他们变成了一座信息孤岛，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沈砚办公室的加密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这一片死寂和混乱之中，那单调的铃声，显得格外诡异。沈砚一把抓起电话，电话那头，却不是任何人的声音，而是一段经过处理的、充满了金属质感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合成音。
“沈砚，好久不见。或者说，‘孤狼’，别来无恙？”
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孤狼’，是他曾经的代号，一个只有他和“寒鸦”两人知道的、充满了戏谑意味的称呼。自从“寒鸦”牺牲后，这个代号，就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你……到底是谁？”沈砚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将空气冻结。
“我是谁不重要。”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重要的是，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份能唤醒你某些‘美好’回忆的礼物。金陵第一监狱，一个小时后，会有一场绚烂的烟火。而烟火的引信，就藏在一只‘飞鸟’的翅膀下。去吧，去选择吧。是选择拯救那些无辜的囚犯，还是选择……保住你那可怜的、早已被掏空了的‘天盾’基地？”
电话，被猛地挂断。
沈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金陵第一监狱！“寒鸦”牺牲的地方！三年前，他们就是在那里，为了阻止日军转移一批重要的政治犯，与敌人展开了最后的决战。也正是在那里，“寒鸦”为了掩护他，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药，与整个监狱的军火库，同归于尽。
现在，“工匠”竟然要在同一个地方，重演当年的悲剧！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最恶毒、最残忍的诅咒！他要用最血腥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在沈砚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上，撒上盐，再浇上滚烫的烙铁！
“是陷阱！”林瑶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冲着沈砚大喊，“他正在监控我们的一切！他想把你从基地引出去！一旦你离开，他很可能会彻底摧毁这里的一切！”
沈砚当然知道这是陷阱。一个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阴谋。他将“天盾”的安危和数百名囚犯的生命，放在了天平的两端，逼着沈砚去做那个最残酷的选择。
去，基地可能不保。不去，他将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生命，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重蹈三年前的覆辙。
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负罪感，再一次将他淹没。
“守住这里。”
沈砚丢下三个字，转身就向外走去。他的步伐，异常的坚定。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痛苦之后，反而沉淀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他不能再选错了。一次，已经足够了。
“你疯了！”林瑶冲上去，想要拉住他，“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我不是一个人。”沈砚的脚步没有停下，他只是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手枪，熟练地打开了保险。金属的机括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清脆而冰冷的声音。
“‘寒鸦’会和我一起。”
当沈砚的身影，消失在基地门口的黑暗中时，林瑶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情。她知道，沈砚这一去，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工匠”，更是他自己心中那个纠缠了他三年、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梦魇。
她猛地转过身，重新坐回主控台前。她的眼中，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既然无法在物理上帮助他，那就在这片数字的战场上，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切换到备用服务器！断开所有外部物理连接！把‘蜂巢’防御系统激活！我要把这个混蛋，从我的网络里，一点一点地揪出来！”
林瑶的声音，在整个分析中心回荡。所有的技术人员，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执行着她的命令。一场无声的、但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真实战争的数字攻防战，在“天盾”基地的最深处，正式打响！
而另一边，金陵城的第一监狱，这座三年前曾被战火彻底摧毁、如今又重新建立起来的、充满了死亡与绝望气息的建筑，正在静静地等待着它的“客人”。在高墙的阴影里，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着那只遍体鳞伤的“孤狼”，再一次，踏入宿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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