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昌面前的钢刀，刀刃上还挂着不知哪个护卫的血珠，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着妖异的光。
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裤裆里早已湿透，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不……不……”他哆嗦着嘴唇，拼命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我是朝廷命官……我不能杀人……我……”
“好汉！好汉饶命啊！”被阿蛮死死按在地上的辽国商人也反应了过来，用蹩脚的汉话哭喊着，“我是被他骗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好人啊！”
这滑稽又凄惨的一幕，让周围的雷霆营将士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鲁智深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声如洪钟：“统帅！跟这软蛋废什么话！这等卖国的狗贼，还有那辽狗，洒家一并超度了便是！一禅杖下去，保证他们脑袋比西瓜还碎！”
说着，他就要抡起禅杖。
“智深，退下。”林冲的声音不大，却让鲁智深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鲁智深满脸不解，但还是闷哼一声，退了回去。
林冲再次蹲下，将那把刀往张邦昌面前又推了半分，刀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
“张安抚使，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向朝廷保举我们吗？”林冲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现在，机会来了。杀了他，就当是你给二龙山纳的投名状。”
张邦昌猛地一颤，他终于明白了林冲的意图。
这不是要他的钱，甚至不只是要他的命。
这是要诛他的心！
让他亲手杀了自己勾结的辽人，断了他所有的后路，将他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我……我不敢……”张邦昌哭得更凶了，“林教头，林统帅！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你一刀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痛快？”林冲忽然笑了，那笑意却让张邦昌感觉坠入了冰窟，“你鱼肉乡里，卖国求荣的时候，可曾想过给那些被你害死的百姓一个痛快？你把‘震山雷’的图谱交给辽人，想借刀杀人，剿灭我二龙山满山兄弟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们一个痛快？”
林冲站起身，不再看他，而是对旁边的周铮吩咐道：“周铮。”
“末将在！”
“把他拖出去，绑在园子门口的旗杆上。”林冲的声音冷了下来，“告诉外面的牛二愣，不必再守着了。去大名府左近的村镇敲锣打鼓，告诉所有百姓，安抚使张邦昌在这里，金谷园里的金银财宝也在这里。谁想来报仇的，谁想来拿回自己血汗钱的，都可以来。”
“是！”周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立刻招呼两个亲卫上前。
这话一出，张邦昌瞬间魂飞魄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些年在大名府一带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恶事！强占民田，横征暴敛，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若是真被绑在门口，让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百姓过来……那下场，比千刀万剐还要凄惨百倍！
“不！不要！”张邦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像条蛆一样在地上蠕动，疯了一般爬向林冲的脚边，抱住他的靴子，“我杀！我杀！统帅！我杀！”
周铮的脚步停了下来，和众人一起，像看一场丑陋的戏一般看着他。
林冲垂下眼，面无表情。
张邦昌连滚带爬地回到原地，双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把钢刀。他闭上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胡乱地朝着地上那个辽国商人捅了过去！
“啊——！”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异常刺耳。
那辽国商人身体抽搐了一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没了声息。
张邦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瘫倒在血泊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主厅内一片死寂。
鲁智深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吐了口唾沫。他虽然嗜杀，却也瞧不起这等软骨头的懦夫。
“朱武军师，”林冲忽然开口。
“统帅，我在。”朱武摇着羽扇，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镇定。
“园子里的财物，清点得如何了？”
“回统帅，已经清点完毕。”朱武上前一步，递上一本册子，“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装了三十多箱。另有粮仓一座，存粮约三万石。兵甲库一座，藏有制式兵器五百余件。”
“好一个安抚使。”林冲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然后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册子遇火，迅速卷曲、变黑。
“传我将令！”林冲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所有将士立刻挺直了腰杆。
“所有金银，一文不留，全部装车！”
“所有兵甲，补充我军损耗，其余的也装车！”
“周铮，你带人把张邦昌给我看好了，他现在可是我们重要的‘证人’，不能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疯了。”
“末将明白！”
众人虽然不解，但无人质疑。
鲁智深忍不住又问：“统帅，这些金银财宝，不运回山寨吗？咱们山寨也缺钱粮啊！”
“山寨的钱粮，我们自己挣。”林冲转过身，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这些，是刮下来的民脂民膏，自然要还给百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朱武，你立刻拟一份告示，就写张邦昌卖国通辽、鱼肉百姓的罪状。明天一早，我们不去别处，就去大名府！”
“攻打大名府？”朱武微微一怔。大名府是河北重镇，城高池深，守军过万，绝非轻易可以攻取。
“不。”林冲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攻城。”
他回过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兄弟，从周铮、鲁智深，到那些还带着一丝稚气的雷霆营士兵。
“我们去开仓放粮，去当众宣读他的罪状。我要让全大名府的百姓都亲眼看看，这个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安抚使，是个什么货色！”
“然后，”林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要在大名府的府衙门口，搭起一座高台，当着所有人的面，审判这个国贼！”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在官府的衙门口，审判官府的安抚使？
这简直是把刀架在了朝廷的脖子上，狠狠地抽他们的脸！
朱武先是震惊，随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明白了，林冲这是要将“规矩”二字，用最大、最响亮的方式，昭告天下！
周铮和牛二愣等年轻将领，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传令下去！”林冲最后下令，“全军休整，喂饱战马！天亮之后，我们……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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