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主的沉默,在此刻,比任何激烈的辩驳都更具杀伤力。
那漆黑乌鸦只是静静地立于残破音管之上,赤红的眼瞳冰冷地注视着能量核心中剧烈波动的星期日,对于那句颤抖的质问——“是真的吗?”——没有否认,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涟漪。
这种无声的默认,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星期日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下一沉,仿佛支撑它的信念支柱轰然倒塌。
暗金色的能量不再狂暴,反而像是失去了源头般迅速黯淡、溃散,那些威严的音管结构纷纷断裂、消融,露出核心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星期日踉跄了一步,显出了原本的身形。他脸色苍白如纸,那对洁白的羽翼无力地低垂着,仿佛沾染了无法洗净的尘埃。
他抬起头,望向那只漆黑的乌鸦,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信仰、被背叛的痛楚,以及……对自身愚蠢的深深厌恶。
“父亲……”
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干涩,不再有之前的尊崇与信赖,只剩下冰冷的、仿佛在确认事实的语调,“您……真的……对知更鸟……”
乌鸦没有回答。但那份沉默,已是答案。
星期日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作为橡木家系的家主,作为梦主最器重的“继承者”,他本应愤怒,本应立刻将这敢于伤害他唯一至亲、将他如同棋子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养父”撕碎。
滔天的怒火确实在他胸腔中燃烧,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吞噬。
然而……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幼年时,牵着那只宽厚的手走过重建中的匹诺康尼街道。
少年时,在养父的指导下学习治理家族、理解梦境法则。
无数个日夜,聆听那苍老声音讲述关于秩序、安宁与理想世界的蓝图……那些教导,那些期许,那些共同规划未来的时光,并非全是虚假。
恨意与残存的情感剧烈撕扯着他。
良久,星期日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清澈睿智的碧蓝色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深深的疲惫与灰暗,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种冰冷的、下定决心的火焰。
他不再看那只乌鸦,而是转向李素智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清晰:
“阁下……所言非虚。是我……愚昧轻信,铸成大错。”
然后,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代表梦主的乌鸦,语气变得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歌斐木……不,梦主。”
他不再使用“父亲”这个称呼。
“念在过往养育、教导之恩,此次……我不杀你。”
此言一出,连李素智都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星期日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冰冷:
“但从此刻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橡木家系与你的谋划,再无瓜葛。匹诺康尼的梦境,将由家族自行守护。”
他上前一步,虽然身形不复之前巨大化时的威严,但那挺直的脊背和决绝的眼神,却散发出更甚于前的压迫感。
“记住我的话:若你,或你麾下的任何势力,再敢动知更鸟一根寒毛……”
星期日的眼眸中,第一次毫无掩饰地迸发出凛冽的杀意。
“无论你藏身于哪个躯壳,隐匿于哪片梦境,我都会找到你,然后……”
“……让你彻底归于永恒的‘安息’。”
这不是威胁,而是宣言。一个哥哥对伤害妹妹者,最冷酷的审判预告。
漆黑的乌鸦依旧沉默,赤红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光芒,也许是讥诮,也许是别的什么。
但它并未反驳,也未离去,仿佛默认了这份“决裂”。
星期日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支撑的力气,那对洁白的羽翼都显得黯淡无光。他转身,似乎准备解除这残留的仪式连接,彻底退出这令人心碎的局面。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等等。”
李素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叫住了他。
星期日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显然在听。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分析得头头是道,差点把嘴皮子磨破……”
李素智慢悠悠地说,“你这当事人,听了真相,做了决断,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表示表示?比如,清算一下真正的罪魁祸首,或者至少,为差点被你拖进火坑的匹诺康尼,做点补救?”
星期日背影僵硬了一下。他当然想!他恨不得立刻将梦主那虚无缥缈的灵魂揪出来碾碎!
但是……那残存的、可悲的情感,以及“不杀”的承诺,束缚着他。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已与他决裂。过往……一笔勾销。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仁慈?”
李素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星期日啊星期日,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个‘好养父’,真的只在‘秩序’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四周,仿佛在指点什么无形的存在。
“这个老狐狸,精明的很。‘秩序’是一张牌,‘同谐’的皮也是一张牌。但你觉得,像他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喜欢玩弄命运的家伙,会只准备两张牌吗?”
李素智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
“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恐怕正在加紧进行另一项‘融合’。”
“与那些……被‘同谐’吞噬又消化不良的‘繁育’残渣,那些你之前或许有所察觉、却未深究的‘虫子’……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
“什么?!”
星期日猛地转过身,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融合……虫群?这不可能!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李素智打断他,语气笃定,“‘秩序’的计划被你和我们挫败,他需要新的、足够强大的、且能够快速掌控的力量来维持对匹诺康尼的控制。
或者至少……制造足够大的混乱,以便浑水摸鱼,甚至……金蝉脱壳。”
他看着星期日骤变的脸色,缓缓吐出更惊人的推测: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星期日。你这‘和谐安宁’的匹诺康尼,早就被人从里到外渗透成筛子了。不但有‘秩序’的幽灵在徘徊,还有‘繁育’的虫卵在孵化。”
“梦主他,恐怕早就暗中引导甚至培育了那些异常虫群。它们不仅仅是失控的梦境害虫,更是他预留的……‘生物兵器’,或者……‘备用躯壳’。”
“你是说……”
星期日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中的冰冷杀意再次升腾,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
“他一方面用‘秩序’的理想利用我,另一方面……竟然还在暗中培育可能摧毁整个匹诺康尼梦境的‘蝗灾’?!他难道希望看到匹诺康尼被虫群吞噬吗?!”
“希望不希望另说,但至少,这能确保无论‘秩序’计划成败,他都有搅动风云、趁乱达成其他目的的本钱。现在‘秩序’牌打坏了,你觉得,他会先翻开哪张底牌?”
“混账!!!”
这一次,星期日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对妹妹的伤害、对自身的欺骗利用,或许还能因那点可悲的旧情而强忍,但暗中培育可能毁灭匹诺康尼根本的“蝗灾”?
这触及了他作为家主的底线,触及了他守护这片梦土的誓言!
残存的情谊,在这等行径面前,彻底灰飞烟灭!
他猛地抬手,对准了那只始终沉默的漆黑乌鸦!
没有华丽的能量冲击,没有复杂的仪式光芒。作为匹诺康尼梦境当前实质上的最高权限者之一,星期日只是简单地、冰冷地吐出一个词:
“散。”
言出法随!
那只代表着梦主意志化身的乌鸦,甚至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发出,其构成的身形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从音管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干脆,利落,再无一丝犹豫。
废掉这个化身,如同斩断一根试探的触须。
紧接着,星期日闭上了眼睛。他那对洁白的羽翼微微展开,无数细微的、如同星光般的光点从羽翼的绒羽中飘散而出,迅速融入周围的梦境空间。
他是在调动橡木家系的血脉权限与自身对梦境的深刻理解,全力搜索、感知匹诺康尼梦境中所有不协调的、“虫群”与异常“融合”的波动。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星期日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之前的疲惫与灰暗被一种冰冷的、属于猎杀者的锐利所取代。他显然已经锁定了目标。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素智,又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担忧地望着他的知更鸟,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倒影,微微荡漾,随即——
倏然消失。
没有空间门,没有传送光效,就这么直接、彻底地,从齐响诗班剧场中失去了踪影。
显然是利用梦境权限,直接瞬移前往了他所感知到的、虫群与异常融合的核心位置。
剧场内,重归寂静。
只剩下破碎的舞台、惊疑不定的众人,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秩序”溃散与决裂怒火的气息。
李素智看着星期日消失的地方,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
“好了,麻烦的大家长去清理害虫了。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去看看,最后的‘乐子’,到底藏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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