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全身骨头被碾碎后又勉强拼凑在一起的剧痛。
陆尘在一片嗡嗡的耳鸣和浓烈的腥膻气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晰，身体先一步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冰冷、粗糙的石面硌着他的背，手脚被某种坚韧的藤蔓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宿舍熟悉的乱象，而是一片低沉得仿佛要压下来的、泛着诡异暗红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腐烂和某种……铁锈般的味道。
是血。
他艰难地偏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这里似乎是一个原始部落的祭坛中央，脚下是巨大的、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的诡异图腾。周围跪伏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他们眼神麻木，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敬畏，望着祭坛的方向。
而在祭坛前方，站立着几个身形高大、披着杂乱羽毛和兽皮、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人。他们手中持着骨杖，正用一种古老而拗口的语言，发出低沉而狂热的吟唱。他们是巫？是祭司？
更让陆尘心脏骤停的，是祭坛之外。
几头……怪物。
它们有着类人的形体，却覆盖着鳞片或粗硬的毛发，兽首狰狞，獠牙外翻，腥臭的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蚀出小小的坑洞。它们眼中闪烁着贪婪、残忍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祭坛——盯着他。
其中一头形似豺狼的怪物，似乎有些不耐烦，低吼了一声，爪子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刨了刨，划出深深的沟壑。
这不是拍电影。这不是梦。
穿越？洪荒？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陆尘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挣扎，捆缚的藤蔓却越来越紧，勒进皮肉。
“祭……礼……”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来自那群祭司中最为高大的一位。他举起手中的骨杖，指向陆尘，又指向那群妖兽，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虔诚的扭曲表情。
“献于……妖将……求……息怒……庇护……”
破碎的语言，结合眼前的场景，陆尘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祭品。他是献给这些妖怪的祭品！为了换取部落的苟延残喘！
操！凭什么？！
一股源自现代灵魂的愤怒和不甘猛地冲散了部分恐惧。他辛苦考上大学，刚熬完期末周，还没来得及享受假期，不是跑来给异世界妖怪当点心的！
挣扎！拼命挣扎！藤蔓深深嵌入腕部，鲜血渗出，却毫无松动的迹象。
下方的部落民众依旧麻木，祭司的吟唱越发高亢，而那几头妖将，已经向前逼近了几步，那豺狼妖甚至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尝开胃菜的前味。
绝望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完了……
就在他意识几乎要被恐惧吞噬的瞬间，一个冰冷、坚硬的触感，突兀地出现在他紧握的右手掌心。
什么东西？
他穿越时，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攥住那物体。触感非金非玉，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皮质。他艰难地将视线挪过去。
那是一本暗红色的、巴掌大小的册子。封皮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材质，像是凝固的血液，又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天然形成的、扭曲混乱的纹路。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
金手指？！
陆尘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与这本诡异的书沟通。
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光屏界面。
但当他的意念接触到书册的瞬间，一股冰冷、混乱、充斥着痛苦呓语的信息流，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大千录》！
书名如同烙印，直接出现在认知里。
紧接着，几行更加具体、更加诡异的信息，浮现于心间：
【献祭“恐惧”之情感，可退凡俗之敌】
【献祭“视觉”之感官，可咒百里妖兵】
【献祭“存在”之概念，或可撼动圣人位格？】
……
后面似乎还有更多，但他的精神已经无法承受，只是窥见这寥寥数语，就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恶心。
献祭？用自己的东西，换取力量？
这他妈是什么邪门的玩意儿？！
“吼——！”
豺狼妖将似乎已经等不及了，猛地向前一扑，带起一阵腥风，巨大的爪子朝着祭坛上的陆尘当头拍下！下方的部落民发出惊恐的呜咽，祭司的吟唱戛然而止，转为一种期待的注视。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去他妈的邪门！活下去！
陆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凭着脑海中那诡异信息流的指引，用尽全身力气，拇指猛地在那暗红色书册的边缘一划！
嗤——
一声轻响，不像撕纸，更像撕开了一块坚韧的皮革。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仿佛他撕下的是自己的一块皮肉！
一张暗红色的、材质不明的书页，被他扯了下来。书页脱离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种名为“恐惧”的情感，仿佛被硬生生抽离了出去，内心瞬间变得一片冰冷和空洞。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张蕴含着诡异力量的书页，狠狠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呃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爆发！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被强行割裂、某种本质被献祭出去的极致痛楚！
与此同时，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冰冷、扭曲的力场轰然扩散！
那扑到半空的豺狼妖将，动作猛地一僵，它那残忍嗜血的竖瞳中，第一次映入了祭坛上那个渺小人类的模样——不，它看到的不是人类！
在它扭曲的感知里，祭坛上的生物仿佛变成了一个由无数痛苦蠕动的触手和疯狂转动的眼球构成的集合体！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理解的大恐怖，瞬间攫住了它的心脏！
“呜嗷——！”
它发出一声绝非捕食者的、充满了极致惊惧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在半空扭转，狼狈不堪地向后翻滚摔落，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再看祭坛一眼。
不只是它，另外几头妖将，连同所有的祭司、部落民，都在那无形力场掠过的瞬间，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恶心与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们看到的陆尘，形象开始扭曲、晃动，仿佛隔着沸腾的水波，充满了不真实与诡异。
祭坛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陆尘，强忍着灵魂被撕裂后的虚弱与剧痛，缓缓地、用一种冰冷到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扫过下方所有呆滞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爷的痛楚，尔等……且来一试。”
寒风卷过祭坛，带着血腥与末日的气息。
他的洪荒之旅，始于一场献给自己的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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