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易之的话音落下，陈烨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当初提出“屯田卫”之策，只想着解决北疆将士的安置难题，没想到竟会引来皇帝陛下的猜忌。
书房内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沉默良久，陈易之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坚决：“明日早朝，此事必定再议。届时，我……便率先提出反对！”
他深吸一口气，决绝道：“无论如何，这‘屯田卫’之策，绝不能成！”
“即便陛下执意要推行，北疆的统帅也绝不能再由罗士信担任。唯有如此，方能保全我两家。”
陈烨闻言不禁哑然。
削去罗士信的兵权，无异于断绝他未来的仕途。若真是如此，两家联姻的情分恐怕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甚至反目成仇。
“爷爷！万万不可啊！”
陈烨急声道，“若行此下策，罗家必定与我陈家离心离德！此事……定然还有回旋的余地！”
“回旋？”
陈易之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陛下一旦起了疑心，想要根除，谈何容易！”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陈烨眉头紧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口中喃喃低语。
“关节点在于拥兵自重……怕的是罗士信军、政、财大权独揽，成了尾大不掉的北疆土皇帝……”
“军、政、财……军、政、财……”
忽然，陈烨脚步猛然一顿，拍手道：“对了！分权！爷爷，关键是分权！”
“分权？”
陈易之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也是醍醐灌顶，可随即他又道：“但即便分权，怕是陛下也不放心啊！”
陈烨激动道：“不止分权！还需加上轮换制！双管齐下！”
顿了顿，他继续道：“首先，便是军政分离！”
“北疆统帅仍由罗士信担任，不过却是专司其职，只管军事训练，拥有调兵权，但无权干涉地方政务及屯田生产。
“屯田专人负责，由陛下直接从中枢选派心腹文臣担任。”
“专管屯田、物资分配，由户部及陛下负责。”
“其次……再设监察一职，其所言可直达天听，专门负责审计账目，监察屯田事务中有无贪腐，以及……将帅是否有不轨之举。”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轮换制！”
陈烨目光灼灼：“规定北疆各级军官，任期以三年或五年为限，期满必须调往他处任职，绝不可连任！”
“如此一来，任何官员都无法在北疆培植私人势力。”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军队是国家之军队，土地是国家之土地，绝非任何人可据为己有的私产！”
陈易之听着陈烨的阐述，原本凝重的神色渐渐舒缓。
他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环节，最终微微点头。
“好一个分权制衡。”
陈易之赞许道：“如此一来，既推行了利国利民的良策，又彻底杜绝了藩镇割据之患，主动权还牢牢握在陛下手中！”
“若真是如此，想必陛下……也能放下猜忌之心了吧！”
陈易之的精神明显振奋起来：“孙子，你立刻将这些细细写来。”
“待明日早朝，我一并呈报陛下！”
随着陈易之的话音落下，陈烨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无奈道：“若真依此计行事，罗叔叔虽保住了统帅之位。”
“但三五年后，终究还是要离开他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北疆。”
“说到底，还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陈易之看着陈烨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孙子，此事根源并不在你。”
“即便没有这屯田卫，北疆数十万大军战后如何安置，本就是一道难题。”
“无非是精锐调离、新卒遣散，与如今这般被分权、轮调相比，对他罗士信而言，结局未必就好上多少。”
“你此举，至少保住了他手中的一部分兵权。”
陈烨叹了口气，迟疑道：“罗青黛如今还在京城……要不，我让红袖现在就去请她过来。”
“我觉得还是当面解释一番为好，免得日后生出间隙。”
“不可！”
陈易之立马否决，神色凝重道：“如今陛下已然起疑，若是再深夜让罗家丫头过府，陛下会作何想？”
陈烨愕然道：“如今已是深夜，此事还能传到陛下耳中？”
陈易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幽幽道：“怕是罗府已经被盯上了啊！”
闻听此言，陈烨只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都说伴君如伴虎。
起初他还并不在意，觉得凭借着前世上下五千年的知识，绝对能应付一切。
可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
皇帝陛下想让他死，怕是只需要一个念头罢了。
看到陈烨略带挫败的模样，陈易之笑着安慰道：“别怕，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经验是年龄与经历积累起来的。”
…………………………
翌日。
金銮殿。
一切果然如陈易之所料，卫所之策再次被提起。
李老将军陈述屯田卫之利，以张实甫为首文臣则死死抓住其中弊端，死不松口。
两方在金銮殿上便争执起来。
魏国公徐武唾沫横飞，撸胳膊挽袖子，若不是在这朝堂之上，怕是就要动手痛殴这些文官了。
陈国公秦千帆明显要比徐武冷静许多，他也是朝中武将之中，最像儒将的一人。
当他看到陈易之抱着手老神在在的时候，立马道：“老将军如此气定神闲，莫不是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而就在这时，皇帝赵淳轻叩御案，待群臣安静之后，冷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需细细思量。”
“可诸位爱卿吵个不停，这事便能解决了吗？”
“臣有罪！”
随着赵淳话音落下，朝堂之上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这时，英国公陈易之快步出列，沉声道：“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赵淳闻言，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易之，淡淡道：“英国公请讲。”
陈易之声音洪亮，朗声道：“老臣以为，张首辅言之有理！”
陈易之话音落下，一众武将一片哗然。
徐武、秦千帆更是目瞪口呆，陈易之怎么会为那些腐儒说话。
就连张实甫等一众文官，也是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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