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前院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吴建国还沉浸在厨房天价食材带来的震撼中,脸色发白,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蹭着,仿佛想蹭掉那无形的“金贵”气。梅运来正拍着他的肩膀,咧着嘴安慰:“建国叔,莫虚!钱是王八蛋,花了老子再赚嘛!保证让乡亲们吃好喝好……”
话音未落,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平稳地停在了别墅院门外。那声音低沉而内敛,与乡村常见的拖拉机或摩托车的轰鸣截然不同。
院门是敞开的。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什么张扬的车标,而是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深邃如墨的轿车。车身光洁得没有一丝尘埃,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沉稳内敛的光泽,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块温润的黑玉。司机位下来一个穿着剪裁合体深色西装的年轻人,动作迅捷而无声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一只穿着千层底布鞋、雪白布袜的脚,稳稳地踏在了吴家村带着些许尘土的路面上。紧接着,一位身着藏青色道袍的身影,从容不迫地探身而出。
来人正是青阳子。
他身形清癯,却站得笔直如松,一头银发整齐地束在头顶的木簪之中,面容红润,几缕长须飘然胸前,眼神温润平和,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白玉为柄,银丝为尘,随着他下车站定,那拂尘的银丝极其自然地轻轻一摆,仿佛有清风相随,拂去了车门开启时可能带起的微尘。他整个人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与这乡野别墅、与那辆低调豪车都截然不同的出尘之气,却又奇异地融合在这场景之中,丝毫不显突兀。
吴建国何曾见过这般人物?只觉得眼睛被那拂尘的白玉柄晃了一下,又看到那老道士清朗如古潭的面容和飘然的气度,下意识地就把腰背挺直了些,连呼吸都放轻了,刚才的震撼被另一种敬畏取代。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县里的领导,可眼前这位老道长,给他的感觉比那些领导还要…深不可测。
梅运来也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笑容,大步迎了上去:“哎哟!青阳子道长!您老人家咋个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他嗓门洪亮,带着川东特有的热情,与青阳子的清雅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青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古松,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他步履从容地走进院门,目光温和地扫过院中的梅运来和有些局促的吴建国,最后落在梅运来身上,稽首一礼:“小友大喜之日,贫道岂能不来叨扰一杯喜酒?”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心神宁静。
“哈哈哈!道长太客气了!您能来,那是给我梅运来天大的面子!”梅运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搓着手,显得很是高兴。他虽已踏上修真门槛,但对青阳子这种正派又帮过忙的高人,始终保持着敬重和亲近。
青阳子含笑点头,目光转向梅运来身后半步的林彩霞。今日的林彩霞虽未着盛装,但气色红润,因怀孕而更显温婉丰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青阳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再次微微稽首:“林居士安好,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林彩霞连忙回礼,落落大方:“道长折煞我了,快请里面坐。”她对这位仙风道骨、又曾赠予《蕴灵诀》帮助她安胎的老道长,心中充满感激。
青阳子却摆了摆手,目光温和地落在林彩霞微隆的小腹上,温声道:“不急。贫道此来,一是道贺,二嘛…”他顿了顿,宽大的道袍袖子一拂。
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托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扁圆形盒子。那玉盒毫无雕饰,表面光滑如镜,却隐隐有极其淡薄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氤氲之气流转,仿佛内蕴灵光。玉盒本身散发的温润光泽,就让人一见便知绝非凡品。
青阳子将玉盒递向林彩霞,脸上带着长辈看晚辈般的慈和笑容:“小友大婚,林居士有孕在身,皆是人间至喜。贫道身无长物,唯有此物,权当为林居士添一份妆奁,盼能佑护母子平安,福泽绵长。”
“添妆?”梅运来眨巴眨巴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古雅的词儿。他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厨房里那堆“金疙瘩”食材呢。
林彩霞却是瞬间明白了其中蕴含的深意和祝福。在古礼中,“添妆”是女子出嫁前,亲友馈赠首饰衣物等嫁妆以增添光彩。青阳子道长以方外之人的身份,用此古礼,赠她玉盒,其心意之重,祝福之诚,不言而喻。这份礼,是贺她与梅运来新婚,更是贺她腹中孕育的新生命。
她的脸颊因感动和欣喜而微微泛红,双手郑重地接过那温润微凉的玉盒。入手沉甸甸的,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温润厚重的灵韵感。“道长…这太贵重了!彩霞何德何能…”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就在林彩霞双手接触到玉盒的刹那,异象突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震颤开来。
以那白玉盒为中心,一股无形却无比清晰的波动骤然扩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荡起肉眼看不见的涟漪。
梅运来只觉得浑身毛孔一炸,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厨房带来的燥热和刚才的烟火气,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被最纯净的山泉洗涤过一般。他体内的灵力,竟也在这股波动下,极其轻微地活跃、呼应了一下,运转都顺畅了一丝。
林彩霞的感受更为直接和强烈!她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纯净温和的滋养,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舒适感瞬间包裹了她,让她连日来因筹备婚礼而产生的一丝疲惫都烟消云散。她捧着玉盒,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涌入四肢百骸,通体舒泰。
就连站在一旁,对灵气毫无所觉的吴建国,都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仿佛雨后初晴站在山顶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浑身都轻快了些,刚才被天价食材吓到的紧张感也莫名舒缓了不少。他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这院子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格外清新好闻了?
“嘶——!”
梅运来的脑海里,李十八的残魂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直接在梅运来意识中炸响:“龟儿子!聚元玉!这么大一块聚元玉雕的盒子?!这老道…手笔也太大了!快!快让婆娘收好!这东西戴在身边,安神定魄,滋养灵胎,汇聚灵气,好处说都说不完!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小型聚灵阵!发财了发财了!这添妆礼…添得太扎实了!”
梅运来心头剧震!他虽然认不出这“聚元玉”,但从李十八这见多识广的老怪物都如此失态的反应,以及自己和林彩霞、甚至吴建国都感受到的奇妙变化,瞬间就明白了手中这小小玉盒的份量!
这哪里是普通的“添妆”?这分明是送了一份天大的护身符和修炼加速器给他婆娘和未出世的娃儿!
他看向青阳子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无比的感激和敬意,之前的随意全收了起来,深深一揖到底,语气无比诚恳:“道长!这份情…我梅运来记下了!大恩不言谢!”
青阳子只是含笑而立,拂尘轻搭臂弯,仿佛刚才那引发灵气波动的玉盒只是寻常之物。他温声道:“小友言重了。一点心意,能对林居士和小娃娃有所助益,便不负此物了。” 那份云淡风轻,更显高人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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