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元二年,冬。凛冽的寒风掠过北方平原,卷起枯黄的草屑,却吹不散帝国东南沿海那一片蒸腾灼热的气氛。与长安未央宫那深沉的政治谋划不同,在帝国漫长的海岸线上,一场力量与钢铁的宏大集结,正伴随着海风的咸腥与工匠锤击的轰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一、 巨港惊雷,舰如山集
明州(今宁波)港,帝国最重要的水师母港之一,此刻已不复往日商贾云集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战争威严。海湾内,帆樯如林,旌旗蔽日。数以百计的战舰按照体型、功能,分区域锚泊,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宽阔的水面。
最引人注目的,是泊位最深处的楼船舰队。这些庞然大物是帝国水师的脊梁,共有十二艘,被称为“镇海级”楼船。旗舰“定远”号巍然矗立,船体长达六十余丈,高如城楼,分四层。船体采用闽地特有的坚硬巨木所造,关键部位包裹着冷锻铁甲。船首镶嵌着狰狞的青铜蟠龙撞角,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高耸的船楼上,不同层级的甲板两侧,密密麻麻排列着黑洞洞的炮口——那是帝国将作院 引以为傲的青铜重炮(仿宋元时期火炮,但经过改良,射程和威力更大),以及数量更多的弩炮 和投石机。船帆并非传统的竹篾席,而是更致密、更能吃风的厚帆布制成,桅杆高耸入云,玄底金边的“秦”字大纛在顶端猎猎作响。这些楼船,每一艘都是一座移动的堡垒,一座海上的城池。
在楼船舰队的外围,是数量更多的艨艟舰 与海鹘船。它们体型相对较小,但速度更快,机动灵活,如同环绕着巨鲸的鲨鱼群,负责侦察、警戒、包抄与快速突击。
然而,这支即将远征的舰队,最独特之处在于它的多国联军性质。除了帝国直属的明州水师、泉州水师 主力外,还有两支风格迥异、却同样令人侧目的仆从军。
一支是泊靠在港湾东侧的扶桑水师,由张顺 统领。他们的战舰明显带有东瀛特色:船体相对窄长,利于破浪,船首尖锐,多采用朱漆涂装,船帆上绘有各家武士的家纹(族徽)。这些船只虽然单舰火力不如秦军楼船,但水手多为伊贺、甲贺 等地出身,精通水性,悍不畏死,尤其擅长夜间潜航、水下破坏。张顺 麾下更有一支特殊的“水鬼营”,士兵皆能长时间潜泳,使用特制的分水蛾眉刺、锯缆刀,专司水下凿船、清除障碍、暗杀敌酋。
另一支则靠泊在西侧,是阮氏三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率领的高丽水师。他们的船只结合了高丽本土与中国技术,船体坚固,适航性好。水兵多以勇猛剽悍着称,尤其擅长跳帮接舷战。阮氏兄弟麾下,是清一色的“跳帮死士”,人人身披轻便皮甲,手持厚背砍山刀、链枷、藤牌,腰别飞爪,脸上大多带有刀疤,眼神凶狠,是近距离肉搏的绝对主力。
港口岸上,更是人声鼎沸,如同一个巨大的兵工厂与集市。号子声、马蹄声、车轮声、监工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民夫们喊着号子,将一箱箱炮弹、弩箭、火药、猛火油 从仓库运上趸船,再通过吊杆装填入巨大的舰船船舱。粮草官大声清点着堆积如山的米袋、咸鱼、肉干、腌菜以及最重要的——预防瘴疠的草药 和淡水。铁匠铺里炉火熊熊,工匠们挥汗如雨,为武器做最后的打磨和加固。整个港口,弥漫着硝石、油脂、木材、汗水与海风混合的独特气味,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血脉贲张又心生敬畏的躁动,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
二、 都督点兵,各司其职
在港口最高处,新搭建的点将台上,平海大都督刘琦 正迎风而立。他年约四旬,面容黝黑,是常年海风刻下的印记,身形不算魁梧,却站得如同脚下礁石般稳固,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扫视着脚下这支即将由他指挥的、帝国有史以来最庞大的远征舰队。他身披御赐的狻猊吞头玄甲,外罩猩红斗篷,按剑的手稳定有力。
他的身后,肃立着此次南征的各级将领。左手边是以沉稳着称的副将何汝斌,负责调度直属水师;右手边,则是身形精干、目光灵动的张顺,以及相貌凶悍、煞气逼人的阮氏三雄。
“诸位!”刘琦 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港口的喧嚣,传入每位将领耳中,“陛下的‘南海诏令’已下!我等的使命,便是将这诏令上的每一个字,用舰炮和刀剑,刻在南洋那些邦国君主的心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此番远征,非同小可。南洋水域复杂,敌情不明,气候迥异。故,各军需严守号令,各司其职,协同并进,方能克敌制胜!”
他看向张顺:“张将军!”
“末将在!”张顺 踏前一步。
“汝部‘水鬼营’,乃我军耳目与尖刀!负责勘探航道、侦察敌港、清除水下障碍、夜间袭扰。遇有敌舰,优先凿沉其船!我要让那些土王在睡梦中,都不知道自己的船是怎么沉的!”
“得令!”张顺 眼中闪过一抹水下的幽光,“都督放心,末将的儿郎,便是南海下的蛟龙!”
刘琦 又看向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阮氏三位将军!”
“末将在!”三兄弟声若洪钟。
“跳帮接舷,陷阵先登,乃汝部之责!一旦我军舰炮轰开敌阵,或需强行登陆,尔等便需如猛虎入羊群,第一个跳上敌船,第一个冲上海滩!让那些蛮兵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悍勇!”
“嘿嘿!”阮小七 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都督瞧好吧!俺们的刀,早就渴了!”
最后,刘琦 的目光回到自己的直属将领身上:“何将军,及各舰管带!”
“末将在!”众人齐声应诺。
“我主力舰队,乃决胜之关键!遇敌大队,结阵迎战,以舰炮远程轰击,未得号令,不得轻易接舷!务求以最小的代价,摧垮敌军的抵抗意志!弩炮、投石机,需配合火炮,覆盖射击!我要让敌人的港口,变成一片火海!”
“谨遵将令!”
刘琦 深吸一口气,最后强调:“记住!陛下在长安看着我们!帝国的荣辱,系于此战!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凡畏缩不前者,斩!违抗军令者,斩!贻误战机者,斩!”
“诺!”众将轰然应命,杀气直冲云霄。
三、 天子赐酒,帆樯如林
就在舰队即将启航的前一日,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士,护送着皇帝的钦差大臣,抵达了明州港。钦差不是别人,正是深得蔡攸信任的谋臣宇文虚中。他带来了皇帝的旨意和犒赏。
点将台上,香案早已设好。刘琦 率全体将领,跪听圣旨。
宇文虚中 展开明黄绢帛,朗声宣读:“皇帝诏曰:咨尔平海大都督刘琦,并南征将士:尔等奉天伐罪,远征南海,朕心甚慰。特赐御酒千坛,牛羊万头,绸缎五千匹,犒赏三军!望尔等上承天威,下用命力,扬帆破浪,犁庭扫穴,使朕之旌旗,遍插南海!凯旋之日,朕当亲迎于渭水之滨,论功行赏,决不食言!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港口每一艘战舰、每一处营垒中响起,士兵们的士气达到了顶点。
宇文虚中 亲自为刘琦 及主要将领斟上御酒。刘琦 双手接过,高举过顶,面向西北长安方向,朗声道:“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托!不平南海,誓不还朝!”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众将亦随之。
随后,御酒被分发给各级官兵,港口上空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更浓烈的豪情。
次日,黎明。冬日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万顷碧波之上。港口中,所有战舰均已升帆起锚,巨大的船帆被风吹得鼓胀,如同无数巨鹰展开的翅膀。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从“定远”号上响起,传遍整个舰队。
刘琦 屹立于“定远”号高高的尾楼之上,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启航!”
命令通过旗语、号角、锣鼓,迅速传遍整个舰队。锚链绞动的声音哗啦啦响起,巨大的船桨伸出舷外,整齐划一地开始划动。
“定远”号一马当先,缓缓驶出港口。紧接着,其余的楼船、艨艟、海鹘,以及张顺 的扶桑战舰、阮氏兄弟的高丽船只,依次调整航向,组成庞大的航行编队,紧随旗舰之后。
帆樯如林,遮蔽了海平面。舰首劈开白色的浪花,如同千万条蛟龙,同时涌入浩瀚的南海。阳光照射在兵刃和甲胄上,反射出片片令人无法逼视的寒光。玄鸟旗在每一根桅杆顶端骄傲地飘扬。
岸上,留守的士兵、工匠、以及部分民众,向着逐渐远去的舰队挥手告别,欢呼声、祝福声、夹杂着亲人的叮嘱,汇成一片。
舰队的身影,在人们的视野中渐渐变小,最终化作天边一片移动的森林,融入水天一色的蔚蓝之中。只有那低沉而有节奏的鼓声和号角声,似乎还在海风中隐隐传来,宣告着一支无敌舰队的远征,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蛟龙已然出海,它的目标,是那片充满财富、危险与未知的南方海域。帝国的命运之轮,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更广阔的世界,轰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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