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坐标、裂隙与孤注一掷
指挥中心的空气，凝固在那冰冷坐标闪烁的微光里。
前一秒还是主炮轰鸣、结构崩裂、意识濒临溃散的绝境；下一秒，一个来自宇宙最诡异禁区的“馈赠”——或者说，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诱饵”——便毫无预兆地砸在了面前。
那坐标在星图上孤独地亮着，位于银河系另一条旋臂的荒凉边缘，周围没有任何已知的恒星系统或文明迹象，只有一片被标注为“虚空回廊”的广袤星际尘埃区。它是“寂静守护者”对苏念之前脉冲“验证请求”的回应？还是对“钥匙”活动的某种自动反馈？亦或是……另一个更加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黄昏’相关坐标之一……”苏念勉强睁开眼睛，血迹还挂在嘴角，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但每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寂静守护者’……不是警告，也不是援助……它只是在履行某种……程序。验证‘钥匙’，然后……提供与‘黄昏’有关的……信息碎片？它想让我们去那里？”
“风险极高……未知威胁……”顾言深盯着那坐标，眼神锐利如刀，大脑却在以战场指挥官的速度疯狂权衡。外有“天命号”主炮即将完成的第二次充能，内有能量枯竭、“脉动鳍”瘫痪、G区即将失控的绝境。这个突然出现的坐标，是绝路尽头的海市蜃楼，还是……唯一可能挣脱眼前死局的、布满荆棘的缝隙？
“能量储备：11.7%，还在持续下降！”小方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脉动鳍’完全失效，结构损伤严重，无法再进行任何空间操作！南部基质层能量网络崩溃蔓延，G区抑制场失效率达到67%！检测到裂隙正在快速扩张，大量高活性畸变体涌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基地内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沉闷撕裂感的震动！监控屏幕上，代表G区隔离屏障的几处能量读数瞬间归零，随即被代表生物污染和空间异常的暗紫色信号快速覆盖！
“‘守墓人’！汇报情况！”苏念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在意识中呼喊。
回应她的，是“守墓人”一声痛苦而疲惫的低吼：“引爆节点……反噬……比预想的强……我对南部的控制……正在被那股混乱的空间力量和……裂隙里涌出来的脏东西……侵蚀！勉强……还能维持核心区域……但撑不了多久了！”
“天命号”主炮的充能白光，已经稳定下来，炮口再次锁定了“伊甸”！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正是之前被“脉动鳍”折射导致攻击偏斜的、相对薄弱的区域！洛萨的残存编队也重新调整了阵型，虽然“凛冬号”受创，但剩余舰艇的火力依然足以在“伊甸”的伤口上继续撒盐。
“我们没有时间了！舰长！苏念姐！必须立刻决定！”一位参谋官嘶声喊道，眼中充满了血丝。
顾言深的目光在星图坐标、苏念苍白的脸、以及屏幕上那代表着毁灭倒计时的“天命号”主炮之间快速移动。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必死无疑，甚至可能连“火种”都保不住。前往那个未知坐标？那意味着要在“天命号”下一轮炮击到来前，利用“伊甸”残存的能力进行某种形式的空间跳跃——一种他们从未尝试过、技术完全不成熟、且目标指向一个高维不稳定区域的疯狂冒险！成功率可能无限接近于零，甚至可能在跳跃过程中就直接解体。
但留下，成功率是零。
电光石火间，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能将所有残存力量整合起来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执行‘断尾求生’计划！”顾言深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断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但不是逃往未知坐标！至少，不是‘伊甸’主体全部过去！”
他调出“伊甸”的紧急结构图和能量流示意图：“我们无法在议会舰队眼皮底下，让整个‘伊甸’完成指向未知坐标的超空间跳跃。能量不够，时间不够，技术也不成熟！但我们可以……让‘伊甸’的一部分‘分离’出去！”
“分离？”苏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随即又被绝境逼出的决绝取代，“你是说……利用‘脉动鳍’最后残存的、连接深层空间结构的能力，以及‘晨曦文明’物质-能量相位转换的部分理论，强行将‘伊甸’的某个相对独立的功能模块，连同‘文明火种’……进行小范围的‘空间剥离’和‘投射’？目标就是那个坐标？”
“对！”顾言深语速极快，“‘脉动鳍’虽然瘫痪，但其与‘伊甸’深层空间架构的连接可能还未完全中断。G区裂隙的异常空间活动，虽然是威胁，但也可以被我们短暂‘借用’和‘引导’！利用‘守墓人’还能控制的部分能量，引爆G区更外围的、与‘脉动鳍’次级网络相连的几个不稳定节点，制造一次定向的、可控的（希望可控）空间塌缩和能量爆发！以此为契机，将预先准备好的、包含了‘火种’备份数据（如果可能）或关键信息、以及部分生存物资和人员的‘逃生模块’，强行‘抛射’向那个坐标方向！‘伊甸’主体则留下，作为吸引火力的靶子和……为剥离过程提供最后的能量和结构支撑！”
这是一个比“守墓人”刚才的自爆更加疯狂、更加复杂的计划！它要求对“伊甸”这个活体方舟进行“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切割和能量引导，同时还要利用敌人制造的混乱（议会攻击）和内部的毒瘤（G区裂隙）作为“助推器”！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逃生模块”在剥离过程中就被空间乱流撕碎，或者“伊甸”主体提前崩溃。
“技术可行性？”顾言深看向小方和唐教授。
两位科学家脸色惨白，但眼中同样燃烧着技术工作者在绝境中被逼出的极致专注。“理论……极端情况下的理论推演……存在一丝可能！”小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几乎要擦出火花，调出一个极度简化的模型，“‘脉动鳍’的深层连接可以提供一个初始的‘锚定’和‘方向’。G区的空间异常如果能在特定时刻、特定方向被‘守墓人’短暂引爆和引导，可以产生类似‘空间弹弓’的效应。‘晨曦’的相位转换理论能帮助我们将模块在极短时间内进行‘能量态’封装，减少剥离损伤……但成功率……不超过5%！而且，模块内的人员和物资，需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空间撕扯和能量冲击，存活率……”
“5%也比0%强！”顾言深打断他，目光扫向众人，“‘火种’绝不能落入议会之手！‘钥匙’必须离开！这是我们最后的责任！”
他看向苏念：“模块内，必须有你。只有‘钥匙’的权限，才可能在那个未知坐标区域，与可能存在的其他‘黄昏’相关事物产生共鸣或解锁。也必须有你，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模块内人员的安全。”
苏念没有丝毫犹豫：“我去。”
“人员不能多，必须是精锐，且自愿。”顾言深继续部署，“小方，你负责模块的技术核心和‘晨曦’数据解密。唐教授，你负责生态维生系统。再从战斗人员中挑选两名最擅长生存和战斗的战士随行。山狼……如果他的状况允许紧急转移，也带上。”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看向苏念，“他会保护你。”
“那你呢？”苏念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顾言深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深邃：“我留下。‘伊甸’主体需要有人指挥最后的抵抗，吸引议会火力，为你们的剥离创造最大机会。‘守墓人’也需要我的协调和能量支持来完成引爆引导。而且……”他微微用力，反手握紧她冰凉的手，“总得有人，为你们可能的离开……点亮最后一盏灯。”
苏念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是最优解，也是唯一解。理智告诉她必须接受，但情感却如同刀割。
“没有时间告别了！”顾言深猛地抽回手，转身，声音如同钢铁般传遍指挥中心，“所有人听令！立刻按‘断尾求生’预案执行！技术团队，立刻准备‘逃生模块’（代号：星火）！战斗人员，不惜一切代价，为技术操作争取最后时间！能量中枢，将最后8%的能量，全部注入G区外围预设节点和‘脉动鳍’残存连接点！”
命令如山，基地在濒死的边缘爆发出最后的、近乎悲壮的能量。人们红着眼睛，冲向各自的岗位，明知留下的几乎是必死，却无人退缩。
“守墓人”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和某种……久违的“期待”：“明白了……钥匙的同伴……我会把G区那个该死的‘伤口’……连同议会杂碎的注意力……一起……炸上天！为你们的‘星火’……开路！”
深空中，“天命号”的主炮，光芒达到了顶峰！
洛萨残存编队的火力，也再次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
“伊甸”外壳上残存的防御炮台，在最后能量的灌注下，喷吐出决死的反击光束！一道道爆炸的火光在“伊甸”表面和议会舰队中绽放！
就在“天命号”主炮即将发射的千钧一发之际——
“守墓人”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G区深处，预设的几个关键能量节点，连同裂隙边缘本就极不稳定的畸变肉瘤和暗紫晶尘聚集点，被“守墓人”用最后的力量同时引爆！
轰——！！！
一场远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混乱的空间-能量大爆炸，从“伊甸”南部区域猛然爆发！暗紫色的能量狂潮混合着空间碎片和畸变生物残骸，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外侧的宇宙空间，也朝着内部“伊甸”的特定结构方向，席卷而去！
爆炸的冲击波甚至干扰了“天命号”主炮的瞬间瞄准，那道毁灭性的乳白色光柱，擦着“伊甸”外壳的边缘掠过，在更远处的碎星带中引发了一连串殉爆！
而在这股狂暴爆炸的核心，在“守墓人”和顾言深竭尽全力的引导下，一股相对凝聚的、被“脉动鳍”残存连接点“锚定”方向的空间乱流，狠狠“撞”在了“伊甸”内部一个预先完成了能量态封装的、仅有百米长短的梭形“星火”模块上！
模块表面流转的“晨曦文明”相位转换光膜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破裂！
嗡——！！！
模块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抛”了出去，化作一道黯淡却执着的光芒，撕裂了混乱的能量场和空间褶皱，朝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未知的坐标方向，开始了它渺茫而悲壮的……亡命跳跃！
就在模块脱离“伊甸”主体，没入超空间涟漪的最后一瞬——
透过观测窗，苏念看到，伤痕累累的“伊甸”在爆炸和炮火中剧烈震颤，其外壳上，无数代表着顾言深所在指挥中心区域的灯光，依然在顽强地、倔强地……亮着。
像黑暗深海中，最后一座不肯熄灭的灯塔。
下一秒，狂暴的空间乱流和能量冲击彻底吞没了她的视野。
“星火”模块，载着最后的希望与绝望，消失在无尽的、未知的黑暗里。
而身后，“伊甸”的战争，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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