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学院旁临时划出的考试区域被格伦莫尔卫队严密把守，肃穆的气氛与外围喧嚣的人声形成鲜明对比。天光未亮，通过初步筛选的考生们便已聚集在指定的候考区，人头攒动，呼吸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们被按照不同的初筛分类，引导至数个宽敞、通风的大厅，这里原本是王家学院新建的工坊和仓库，此刻临时清空，摆放着简陋却整齐的长条木桌和板凳。
每张桌上都备有用于打草稿和计算的沙盘、削尖的炭笔，以及几张质地粗糙但表面处理得相对平整的纸。这已是威尔能在此时代提供的、相对奢侈的书写材料，卫兵们则面无表情地巡视，确保秩序。
当艾伦·莫顿作为主考官，在一众书记官和卫兵的簇拥下步入大厅，宣读考场纪律时，原本细微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心跳声。许多平民出身的考生，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庄重、甚至令人窒息的氛围，紧张得手心冒汗。
试卷被分发下来，当考生们迫不及待地看向上面的题目时，各种反应瞬间呈现在脸上，可谓众生百态。
试卷完全由威尔亲自拟定，摒弃了任何华而不实的经义辞藻，通篇充斥着强烈的实用主义色彩：
第一题：算术实务。
“一队辎重，载粮五百石，日行三十里，需十日运抵前线。现遇雨季，道路泥泞，日行仅二十里，且每日多耗粮五石。问：若仍要求十日内抵达，需增派多少民夫运粮？（需列出计算过程）”
第二题：律法辨析。
“某自由农与邻人因地界争执，自由农称其祖父辈即在此耕种，邻人则出示旧领主颁发的地契，地契所载范围与自由农所述有重叠。依《北境法令》，此案当如何裁断？理由何在？”
第三题：工政策论。
“假设命你负责疏通一条淤塞河道，以利灌溉与行船。请简述你将如何勘察、估算土方、组织人力与工具，并确保工程如期完成。”
第四题：综合论述。
“试论‘军功爵’与‘考试取士’二者，于苏格兰强国之路，各有何利弊？当如何相辅相成？（此题需结合王国现状阐述）
这些题目，对于像卢卡斯那样的商人之子，以及王家学院系统培养出的学员而言，虽然颇具挑战，但尚在可应对的范围。
卢卡斯看到第一题，眼中立刻闪过兴奋的光芒，抓起炭笔就在沙盘上飞快地演算起来，工政策论更是他父亲时常谈论的话题，他胸有成竹。
然而，对于另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怀揣着“校场比试”梦想的骑士子弟而言，这试卷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埃德加，那位一路上憧憬着枪术较量的破落骑士子弟，盯着试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认得一些字，但仅限于读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军事命令，如此复杂的算术题和需要长篇大论的策论，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握着炭笔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前的字迹仿佛都在扭曲、跳动。
他身边的几位同伴情况也大同小异，有人试图去理解那律法题，却连“地契”、“重叠”这些词的含义都琢磨不透，更别提运用法令了。
一种绝望和羞愤的情绪在他们中间蔓延，有人开始左顾右盼，希望能从那些埋头苦写的平民考生那里得到一点“启示”，立刻被巡视的卫兵严厉的目光制止。有人则干脆放弃了，将炭笔往桌上一扔，抱着手臂，脸色铁青地看着屋顶，仿佛在质问神明为何如此不公。
考场内的异动自然引起了高台上的艾伦·莫顿的注意。他皱了皱眉，对身旁一名卫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久，威尔一世的身影出现在考场大厅的侧门，他并未穿着隆重的王袍，只是一身简便的深色常服，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考场的气氛为之一凝。他没有打扰正在奋笔疾书的考生，目光扫过那些面露难色、甚至已然放弃的骑士子弟们。
威尔缓步走到埃德加所在的区域附近。埃德加察觉到动静，抬头看到国王，慌忙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威尔用手势制止。
“遇到困难了？”威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个垂头丧气的骑士子弟耳中。
埃德加脸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陛下……我……我不擅长这个……”
威尔拿起他桌上那张几乎空白的试卷看了看，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同样窘迫的年轻人，脸上并没有露出责备或轻视的神情。
“识字不多？看不懂这些题目？”他平静地问。
几人羞愧地点头。
威尔将试卷放下，目光扫过他们虽然略显落魄，但依旧挺直的脊梁和带着常年训练痕迹的手掌。
“那么，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你们的剑，还利否？你们的勇气，还在否？能否在万军之中，为了身后的同袍和脚下的土地，直面敌人的长矛？”
埃德加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几乎是低吼着回答：“能！陛下！我的剑随时可以出鞘，我的生命愿为苏格兰流尽！”
“很好。”威尔点了点头，语气肯定，“这条通往荣耀的道路，或许不适合你们，但苏格兰需要勇士，如同需要智者。”
他伸手指了指试卷上最后一道关于“军功爵”的题目。
“看清楚这最后一道题。考试取才，是为王国选拔治理内政、计算钱粮的人才。而军功爵，正是为你们这样忠诚勇敢的战士所设！”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不仅是对埃德加几人，也是对考场内所有竖着耳朵听的人宣告：
“考场上的笔墨，是武器；战场上的刀剑，同样是武器，甚至更为直接！若你等觉得自己手中的剑，比这炭笔更能为苏格兰开创未来，那么，何必在此枯坐？边境线上，英格兰人虎视眈眈；高地深处，亦有不服王化的隐患需要平定！那里有更广阔的考场，有更直接的功勋！用敌人的头颅和缴获的旗帜，来换取丝毫不逊于任何进士的荣耀与爵位！那才是属于你们的‘考试’！”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那些绝望的骑士子弟心中炸响。对啊！为何要执着于这不擅长的笔墨？战场，那才是他们熟悉的领域！军功爵，那才是他们应得的晋升之阶！
埃德加眼中的迷茫和羞愧瞬间被昂扬的战意取代。他猛地站起，向威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虽然未发一言，但那决绝的眼神已说明一切。他和其他几个同样醒悟的骑士子弟，不再留恋这让他们倍感屈辱的考场，挺起胸膛，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们的方向，不再是客栈，而是城外的军营，是阿德里安伯爵的帅旗之下。
考场内，因为这小小的插曲，气氛变得更加复杂。有人为威尔的胸怀和清晰的路径指引而感叹，也有人更加专注地投入到答题中，因为他们知道，国王为他们开辟的这条“文治”之路，同样至关重要，且竞争激烈。
威尔看着埃德加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了然，科举与军功爵，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必须并行不悖，今日他亲自在考场之上，为其中一轮注入了新的动力。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中世纪：我的日不落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