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投下摇摆的影子。
废弃工厂的这间临时仓库里，只有撕扯胶带的“刺啦”声和纸箱碰撞的闷响。
汤圆趴在墙角的旧沙发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扶手，眯着眼看两个人类忙活。
顾欢正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卷宽胶带，动作熟练得像个干了十年的流水线女工。她面前堆着像小山一样的蛤蜊油和百雀羚铁盒。
“刺啦——啪！”
顾欢用牙咬断胶带，手掌用力在纸箱上一抹，封得严严实实。她把箱子往身后一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脸上却挂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傻笑。
“晚姐，你说这事儿怪不怪。”顾欢一边伸手去抓下一个空纸箱，一边感慨，“以前我在菜馆端盘子，一天站十个小时，腿都能跑断，还要被那老板娘指着鼻子骂，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拿四百块钱。”
她拿起一颗刚擦洗干净的蛤蜊油，指腹摩挲着上面天然的纹路。
“现在呢？咱们坐在这儿，不用烟熏火燎，也不用看人脸色，就这么把这几毛钱的小贝壳往箱子里一塞，这一晚上的利润，顶我以前干两年的！”
顾欢说着，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要把这个疯狂的事实咽进肚子里消化掉。
林晚坐在藤椅上，手里并没有实物，但在她眼前的虚空光屏上，正在进行着更精细的操作。
“这就叫选择大于努力。”林晚淡淡地回了一句，“而且，这才刚开始。”
在顾欢眼里，林晚是在发呆或者盘算账目。
但在林晚的视角里，系统界面正弹出一个全新的提示框。
【检测到当前商品“野生蛤蜊油”与“经典冷霜”具有较强的“复古文化属性”。】
【是否开启“精美包装”增值服务？】
【选项A：普通塑料袋（免费）】
【选项b：牛皮纸 麻绳复古风（每单消耗5积分）】
【选项c：锦鲤国潮礼盒（每单消耗20积分，当前积分不足）】
林晚看着那个“普通塑料袋”的预览图，那红白条纹的塑料袋简直就是“廉价”的代名词，透着一股浓浓的菜市场味儿。
如果是卖辣条，塑料袋是灵魂。但现在卖的是“东方神秘护肤品”，要是用这玩意儿装，那5英镑的高价瞬间就会让人觉得是诈骗。
“选b。”林晚在心里默念。
积分扣除的瞬间，光屏上的画面变了。
原本散乱堆放的蛤蜊油，被一张张质感粗糙却带着纹理的深色牛皮纸包裹起来，封口处系着一根细细的麻绳，绳结上还挂着一张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如意卡片。
那个几毛钱的百雀羚铁盒，也被裹进了印着淡墨山水的纸包里，瞬间从“老太太擦手油”变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就是包装的魔力。
“欢欢，先别封箱了。”林晚突然开口。
顾欢手里动作一停：“咋了晚姐？不是着急发货吗？”
“不用那个大纸箱了。”林晚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散货，“直接把东西分类摆好就行，我有办法处理。”
顾欢虽然满脑子问号，但早已习惯了林晚的神通广大。在这个“晚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团队里，她只要负责出力就行。
林晚手指在虚空中轻点，选中了群聊界面里的【一键发货】。
下一秒，顾欢眼睁睁看着那堆刚刚擦得锃亮的一百多个蛤蜊油，凭空消失了！
虽然见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这种场面，顾欢还是忍不住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发……发出去了？”
“嗯，对方已经收到了。”
……
英国伦敦。
阴雨连绵的午后，留学生公寓的窗户上挂满了水珠。
陈曦正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刚拿到手的“神秘包裹”。
作为一个在某红书上有几万粉丝的种草博主，她什么大牌护肤品没见过？海蓝之谜那是标配，莱伯妮也只是日常。
但今天，她对着手里这个掌心大小的牛皮纸包，竟然产生了一种拆盲盒的期待感。
“这就是那个群主说的‘东方古法护肤’？”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
粗糙的牛皮纸散开，露出了里面那个灰白相间、纹路清晰的蛤蜊壳。
它不像工业制品那样完美无瑕，壳体边缘带着微微的起伏，那是海洋生物生长的痕迹。
陈曦把蛤蜊油拿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看了看。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质感。沉甸甸的，带着一丝凉意，没有塑料的廉价感，反而有一种岁月的厚重。
她轻轻旋开上面的盖子（其实是两半壳体中间的蜡封），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却又说不上来的清香飘了出来。
不像是现在的香精味，而是一种很纯粹的油脂香。
她用指甲挑了一点，在手背上推开。
虽然刚开始有点厚重，但随着体温化开，那一层油膜紧紧地锁住了皮肤的水分。
“这封闭性绝了啊……”陈曦喃喃自语。
正在这时，她的英国室友Emily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Emily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wow，cathy，这是什么味道？像是……某种古老的固体香膏？味道很高级，不刺鼻。”
陈曦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疯狂上扬。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中国几十年前的老土货。
但现在，看着这精致的复古包装，再听着室友的夸赞，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是来自东方的贝壳香膏。”陈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每一个容器都是独一无二的，纯手工制作。”
“cool！”Emily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看起来真的很像艺术品。我可以拍照吗？”
“当然。”
十分钟后，一张构图极佳的照片出现在了林晚的那个“时空代购群”里。
照片里，那个并不起眼的蛤蜊油被放在一本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旁边，背景是伦敦阴沉的雨天和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那种“老钱风”、“复古感”、“格调”，简直溢出了屏幕。
【伦敦在逃公主】：家人们！谁懂啊！收到货了！实物比照片更有质感！而且包装太走心了，那个小麻绳我都没舍得扔，夹在书里当书签了。刚才我室友还以为这是什么高定固体香膏，非要我帮她也带一个！@群主，这波真的值哭！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
原本群里还有几个嫌贵在观望的人，看到这“买家秀”之后，心态彻底崩了。
【秃头少女】：卧槽！这包装？我以为就是塑料袋装的！这也太好看了吧！
【熬夜冠军】：这哪是蛤蜊油啊，这简直是艺术品！那个牛皮纸包得太有感觉了！我要买来送前男友，告诉他这就是我对他那一文不值的爱，但包装得很贵！
【想吃火锅】：楼上是个狠人……不过有一说一，这包装拿出手真的不丢人。群主，还有货吗？刚才没抢到！
【爱吃红烧肉】：求补货！求补货！我愿意加价买！我那几个韩国同学看到照片都疯了，问这是不是中国皇室用的！
林晚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消息，听着系统后台“叮叮叮”不绝于耳的到账提示音，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产品本身只值两毛钱，但加上包装、加上故事、加上“留学生圈子”的滤镜，它就值5英镑。
而现在，这个价值被那个“买家秀”彻底坐实了。
“叮！您有一笔新订单。”
“叮！您有一笔新订单。”
短短五分钟。
林晚看着后台的库存数字直接归零。
两百个蛤蜊油，一百盒百雀羚，全部售罄。
账户里的余额，从之前卖零食攒下的几千英镑，瞬间飙升到了一个小一万的数字。
换算成人民币，那是接近十万块钱的巨款。
在一个人均工资只有几百块的小县城，这笔钱足够买下一套不错的小户型房子。
而这，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战绩。
“没了？”顾欢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林晚，小心翼翼地问。
“没了。”林晚关掉光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这帮留学生的手速，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顾欢看着空荡荡的墙角，刚才还堆得满满当当的货物现在连个渣都不剩，只剩下几个被风吹得乱滚的空纸箱。
她突然有种巨大的空虚感。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那种看着钱在眼前飞却抓不住的焦急。
“晚姐，”顾欢的声音有点抖，“那咱们现在咋办？去百货大楼再买点？”
林晚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百货大楼那种地方，也就是零售。咱们这几百个把人家柜台都扫空了，售货员看咱们的眼神都像看神经病。”
“那去哪儿弄？”顾欢急了，“这么好的生意，要是断货了，那群人转头忘了咋办？”
林晚转过身，看着这个破旧的仓库。
灯光下，她的眼神亮得吓人。
“欢欢，光靠扫街捡漏是不行的。咱们那是小打小闹，只够塞牙缝。”
她走到那张破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蛤蜊油这种东西，也是有产地的。咱们这小县城不靠海，这些都是转了好几手才运过来的陈年旧货。”
“要想赚大钱，要想把这个‘独家生意’做长久，咱们得去源头。”
顾欢愣住了：“源头？去哪？”
林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地图——那是她下午特意去新华书店买的全国交通图。
她把地图在桌上铺开，手指沿着铁路线一路向东滑动，最后重重地在一个点上点了两下。
“东海市。”
林晚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里有个全国最大的日化批发市场。所有的蛤蜊油、百雀羚、雅霜，甚至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老牌国货，都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顾欢看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只觉得一阵眩晕：“东……东海？那得坐好久的火车吧？咱们两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
“怕了？”林晚挑眉看了她一眼。
顾欢咬了咬嘴唇，脑海里闪过刚才那些蛤蜊油变现的疯狂画面。
两毛变五十。
这个数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怯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不怕！只要能赚钱，别说东海，就是去南极我也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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