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季度战略沟通会，历来是观察寰宇内部权力风向和战略重心的晴雨表。这一次，由于研究院近期的风波和星瀚资本那份悄然流传的报告，会场内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关注与审视。
各部门负责人依次汇报，内容大多围绕着业绩增长、市场拓展和运营效率。轮到林姝时，她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有关切，有好奇，也有不加掩饰的审视，甚至是一丝等着看好戏的玩味。
她没有回避，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她的汇报开篇并未急于展示吴锋的理论突破，而是首先回顾了自研“高效漫游”核心引擎在云服务部门的成功试点，用确凿的数据展示了其为集团带来的直接成本节约、性能提升和供应链安全效益。
“这证明了一件事，”林姝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核心技术上拥有自主演进的能力，不是可选项，而是生存和发展的必选项。它带来的价值，是真实、可衡量且具有战略纵深意义的。”
接着，她才引入了吴锋团队的理论突破。她没有陷入复杂的技术细节，而是用之前对程默使用过的“引擎范式迁移”的比喻，形象地阐述了其潜在价值。她着重强调了这一突破在全球学术界引起的轰动性关注，以及其为寰宇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技术品牌声誉和人才吸引力。
“这不仅仅是一篇论文，”林姝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这是一个信号，向全球宣告，寰宇不再满足于在应用层面创新，我们正在坚定地投入底层架构的无人区，去争夺定义未来计算规则的权力。”
她的汇报逻辑严密，从已验证的成功案例延伸到未来的宏大蓝图，层层递进，让人难以反驳。
汇报结束，会场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随即，一位与周勉关系密切的董事开口了，语气看似温和，问题却直指核心：“林院长的展望令人振奋。不过，我最近也注意到一些外部分析，比如星瀚资本的报告，也提到了这类前沿探索的极高风险和漫长周期。我想请教林院长，集团如何平衡对这种‘远期期权’的投入与对当下主营业务，这些贡献着稳定现金流和利润的‘压舱石’的持续投资？我们是否有明确的风险评估和退出机制，以防……嗯，以防最坏的情况发生？”
这个问题，精准地代表了场内许多保守派的心声，也将星瀚资本报告引发的疑虑，正式摆上了台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姝，也悄然瞥向了坐在主位、至今未发一言的程默。
林姝深吸一口气，准备按照预定的策略，从战略必要性和长期价值的角度进行回应。
然而，就在这时，程默轻轻敲了敲话筒。
清脆的叩击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他没有看提问的董事，也没有看林姝，而是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在对着整个集团的管理层宣告：
“关于平衡和风险的问题，我来回答。”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掌控了整个会场的气氛。
“首先，我要纠正一个观念。”程默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研究院的投入，不是对‘远期期权’的赌博，而是对集团未来十年生存与发展权的投资。主营业务是我们的今天，但研究院描绘的，是我们的明天。没有今天的坚实基础，我们无法生存；但没有对明天的坚决投资，我们必将失去未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刚才提问的董事，眼神平静却极具压迫感：“至于风险，做企业，任何时候都有风险。固守现状，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风险，往往比投资未来更大，更致命。因为那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不知不觉中被时代淘汰的风险。”
“关于星瀚资本，或者其他任何外部机构的报告，”程默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我想提醒在座的各位，寰宇的战略方向，由寰宇的董事会和管理层决定，不需要，也不接受任何外部资本的指点和预设前提。他们的视角是财务回报，我们的视角是企业的永续经营和产业领导力。出发点不同，结论自然不同。”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会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他不仅完全支持了林姝和研究院的路径，更是以最强势的姿态，否定了外部干扰的合法性，并将支持研究院提升到了“集团意志”的高度。
“最后，关于退出机制。”程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曲线，“在我的字典里，对于这种关乎核心竞争力的战略投入，没有‘退出’二字，只有‘成功’一条路。集团有足够的耐心和实力，陪伴研究院走完这条探索之路。任何试图分散、剥离或动摇这一战略决心的想法，都是对集团长远利益的损害。”
他环视全场，目光锐利如刀：“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吗？”
会场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那位提问的董事面色微僵，低下头，避开了程默的目光。
周勉坐在不远处，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程默这番毫不留情的表态，等于当众拆穿了他借助外部资本施压的企图，并将他置于战略对立面的位置。
“既然清楚了，”程默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那么，各部门需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思考如何更好地与研究院协同，如何将研究院产生的基础能力，更快、更有效地转化为各业务板块的竞争优势。散会。”
会议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气氛中结束。
程默率先离场，没有看任何人。林姝收拾着材料，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敬畏，有恍然，也有更深层次的忌惮。
她知道，程默今天用他绝对的权威，为她和研究院校铸造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壁垒”。这道壁垒，暂时抵挡了外部的风雨和内部的质疑。
但她更清楚，周勉绝不会因此罢休。表面的压力被强行压制，只会促使他将行动转入更深处，更隐蔽处。星瀚资本，也绝不会因为程默的几句话就停止觊觎。
意志的壁垒已经竖起，但壁垒之下的暗流，注定将更加汹涌。
林姝走出会议室，抬头望向走廊尽头那扇属于程默办公室的门。那道门紧闭着，如同他此刻难以窥测的内心。
他今天如此不留余地的大力支持，仅仅是因为研究院的战略价值吗？还是说，其中也掺杂了那晚露台上，悄然滋生的、超越工作关系的维护？
林姝无法确定。
她只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因为这道壁垒的存在，反而更加沉重了。她必须用更快、更扎实的进展，来证明程默今天的力排众议，是值得的。
否则，这道“意志的壁垒”，也可能成为反噬她和研究员的巨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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