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敬晖堂内。
薇明给国公夫人请过安后，便笑着提起了话头：“母亲，昨日与世子说起，府里几位妹妹都渐渐大了，婉香妹妹稳重，五妹妹、六妹妹也到了该学些本事的年纪。总拘在内宅，眼界难免窄了些。”
国公夫人正端着茶盏，闻言抬了抬眼皮，来了些兴趣：“哦？你有什么想法？”
“媳妇想着，是不是找几间不大不小的铺子，让三位妹妹各自管上一间，以一年为期，看看经营成果。一来让她们练练手，懂得些营生不易，二来嘛，日后出嫁打理嫁妆，心里也有底。”薇明语气温和，句句在理，“媳妇瞧着，西郊那个杂货铺子，还有南街那间总是不温不火的绸缎庄，以及东市那家笔墨铺，正合适。”
这三个铺子，都是国公府产业里有些年头、盈利状况平平甚至略有亏损的，拿来给小姐们练手，既不伤筋动骨，又能真正考验能力。
国公夫人略一沉吟，还没说话，旁边坐着的二夫人叶氏先笑着开口了：“大嫂，我看薇明这主意好！婉香那丫头是得出去历练历练，总不能天天跟着我学些针线女红。”她对自己女儿颇有信心。
薇明趁热打铁，话锋却是一转：“只是……媳妇还有一层顾虑。近日五妹妹和六妹妹在外的些许……言行，想着女孩子家，光有经营之才还不够，仪态规矩更是门面。三婶如今需静养，怕是精力不济。单靠内宅日常教导，恐怕……不够周全。”
她没明说三房姐妹在靖王府出的丑，但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不明白？
国公夫人放下茶盏，脸色淡了些：“你的意思是？”
“媳妇想着，是不是能请一位资深的礼仪嬷嬷来府里，专门教导三位妹妹？”薇明建议道，“每日上午学习礼仪规矩，下午再去铺子里学习经营。如此内外兼修，方不负我们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当然，此事还需母亲定夺。”
这一番话，既全了府里小姐们学本事的体面，又狠狠打了三房教养不善的脸，还把决定权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国公夫人手里。
国公夫人看了薇明一眼，心中暗赞这儿媳手段老辣。这是阳谋，偏偏让人挑不出错处，还能从根本上掐断三房姐妹再出去丢人现眼的可能。
“你说得在理。”国公夫人一锤定音，“女孩子家，规矩仪态是顶要紧的。就按你说的办。铺子的事，你帮着安排。嬷嬷的人选，我今日就让人去寻，务必请个严苛些的，好好扳扳她们的性子！”
三房屋里，陈婉清和陈婉静刚被解除禁足，正揉着酸痛的膝盖，就接到了这个“噩耗”。
“什么？！让我们去管那个破杂货铺子？！还要学规矩？！”陈婉清尖叫起来，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砸了。
来传话的婆子面无表情：“这是夫人和少夫人共同定下的。给三位小姐一年时间，各自经营一间铺子，年底看成果。另外，夫人已重金请了宫里出来的严嬷嬷，明日就到府。每日上午学规矩，下午去铺子。五小姐、六小姐，还请早做准备。”
婆子走后，陈婉清气得浑身发抖：“林薇明！她这是故意羞辱我们！让我们去和那些贱商打交道，还要被个老虔婆管束！”
陈婉静也哭丧着脸：“姐，怎么办啊……我听说那些宫里出来的嬷嬷，手段可厉害了……”
“能怎么办？”陈婉清咬牙切齿，“母亲被禁足，父亲屁都不敢放一个！祖母和母亲都发了话，我们敢不去吗？”她想到德妃那边的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等着瞧！等我们搭上德妃娘娘，总有她好看！”
第二天，那位传说中的严嬷嬷就到了。
嬷嬷姓胡，五十上下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往那儿一站，周身的气场就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薇明特意去了教导礼仪的花厅，名义上是关心妹妹们，实则是来“观礼”，顺便给胡嬷嬷撑个场子。
胡嬷嬷规矩极大，上来就先立威：“老身受国公夫人所托，教导三位小姐规矩。丑话说在前头，老身的法子，可能不那么温和。若哪位小姐吃不了苦，现在就可以退出，老身立刻向夫人请辞！”
陈婉香规规矩矩地站着，神色平静。陈婉清和陈婉静则明显瑟缩了一下。
“现在，就从最基本的站姿开始！”胡嬷嬷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挺胸、收腹、抬头、肩沉！对，就这样！五小姐，你的脖子是僵的吗？放松！六小姐，抖什么？站直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陈婉清和陈婉静就已经额头冒汗，腿肚子打颤了。胡嬷嬷手里拿着一把戒尺，时不时地“点拨”一下她们姿势不到位的地方，虽然没真用力，但那架势足够吓人。
“行走！步要稳，裙不动五小姐，你那是走路还是扭秧歌？”
“奉茶！手要稳，眼要恭！六小姐，你哆嗦什么？这茶盏要是摔了，你几个月的月钱够赔？”
“言谈！声不高，笑不露齿！五小姐，你那嗓门是想把屋顶掀了吗？”
薇明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陈婉清姐妹俩在胡嬷嬷的“调教”下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
这才只是个开始。经营铺子，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有得她们忙了，看她们还有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搞那些小动作。
下午，三位小姐各自去了抽签分配到的铺子。
陈婉香分的是一间绸缎庄，她性子沉稳，去了之后也不多话，先跟着掌柜看账本，熟悉布料，倒是有模有样。
陈婉清分的西郊杂货铺，位置偏，货物杂，她一进去就被那乱糟糟的环境和伙计身上那股味儿熏得直皱眉，勉强待了半个时辰就借口不舒服回来了。
陈婉静分的笔墨铺子稍好些，但她性格怯懦，面对掌柜的汇报，只会点头，根本提不出任何意见。
消息传回澄心院，揽月学得活灵活现：“少夫人您是没看见，五小姐从杂货铺回来，脸都是绿的！六小姐在笔墨铺子里，像个鹌鹑似的，话都说不利索！”
薇明淡淡一笑：“这才只是开始。”那三间铺子，绸缎庄竞争激烈，杂货铺位置偏僻，笔墨斋更是需要懂行的才能经营起来，够她们喝一壶的。
她这一手，既堵了众人的嘴，给了小姐们“正事”做，又实实在在地给了三房姐妹一个下马威和艰巨的考验。即使有心人想利用，面对两个被规矩和铺子折磨得焦头烂额的蠢货，怕是也使不上什么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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