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那把烧得惊天动地、还成功搅黄了皇帝赐婚兴致的火灾,在刑部、大理寺连同五城兵马司联合查了七八天后,终于出了“初步结论”。
结论就俩字:意外。
呈给皇帝的奏报写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逻辑自洽:经查,当日靖王府大厨房新进柴炭,堆放略有不妥,恰逢厨房当值仆妇用火后未将灶膛余烬完全熄灭便去偷懒小憩,夜间风起,火星溅出,引燃旁边柴草,进而蔓延至柴房炭房。因柴炭干燥,堆放集中,且府中部分水渠冬季结冰,取水不便,故火势蔓延迅速……云云。
总之,天时(风大)、地利(柴炭集中、水渠结冰)、人和(仆妇偷懒)三合一,纯属巧合,纯属意外,纯属靖王府自己管理不善!
这个结论一出来,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信的人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年底各府都忙乱,出点岔子不稀奇。
不信的人……那可海了去了!
“意外?骗鬼呢!刚进柴火就失火?还偏偏在宫宴的时候?”茶楼酒肆里,窃窃私语。
“我看啊,就是有人不想看齐王殿下娶乔家小姐!”
“嘘!慎言!你不要命啦!”
“听说靖王殿下在府里砸了好几套前朝瓷器了,根本不信这说法!”
各王府、各勋贵府邸里,主人幕僚们也是议论纷纷。
睿王府,赵睿听着心腹汇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意外?也好。查不出,就是最好的结果。”查不出,就代表水依然浑,嫌疑依然在所有人头上,对他没什么坏处。至于靖王信不信?关他何事。
齐王府,赵琅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他更关心的是赐婚被无限期推迟后,自己该如何应对父皇可能的变化,以及……那个莽撞的乔小姐,真的能担得起王妃的位置?
靖王府……气压低得能冻死人。赵衍看着那份“意外”的奏报副本,直接撕成了碎片。“意外?”他眼中寒光凛冽,“好一个意外!给本王继续查!府里所有经手柴炭的人,当日所有在厨房附近出现过的,一个个审!本王倒要看看,是谁的‘意外’!”
但皇帝那边,似乎对这个“意外”的结论,采取了默认态度。毕竟,快过年了,京城不能再乱下去了。他下旨申饬了靖王府管理不善,罚了靖王半年俸禄,又拨了些银钱抚恤伤亡的下人和受灾百姓,此事……表面上,就算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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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片疑云笼罩中,另一件事悄然提上了日程——荣亲王打算为安宁郡主选夫了。
实在是没办法了。女儿自从陆探花那事之后,愈发郁郁寡欢,对任何适龄公子都提不起兴趣,再这么下去,非闷出病来不可。荣亲王和王妃一商量,决定主动出击,广撒网!趁着年节各家走动频繁,多相看相看,说不定就有合眼缘的呢?
消息灵通的夫人们很快都知道了。虽说安宁郡主性子冷了些,但架不住她身份尊贵,容貌清丽,又是荣亲王唯一的嫡女,嫁妆必然丰厚。因此,还是有不少人家动了心思。
这日,荣亲王王妃在府中设了个小型的“赏梅宴”,请了几家家世相当、有适龄未婚公子的夫人,当然,也请了最近风头正劲的乔熙月——毕竟是未来可能的四皇嫂,先接触接触没坏处。
乔熙月接到帖子,头大如斗。又是宴会!她现在听到“宴”字就条件反射地想躲。但不去又不行,她爹说了,人在京城,就得守京城的规矩,该应酬的必须去。
她磨磨蹭蹭地打扮好,到了荣亲王府。果然,又是个花团锦簇、暗藏机锋的场合。她尽量缩小存在感,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听着那些夫人小姐们说着她完全不懂的诗词花艺。
安宁郡主作为主人之一,不得不出来应酬,但也是神色淡淡,话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坐姿别扭、眼神乱瞟的乔熙月,心中那股因为“肘子皮”和“偷笑火灾”而生的气又冒了上来,本想无视,但目光扫过那些明明眼里算计却还装作温文尔雅的公子哥们,再对比乔熙月那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想逃跑”,竟觉得……这野丫头反而顺眼点?至少不装。
呸!想什么呢!安宁郡主赶紧掐灭这个可怕的念头。
赏梅宴进行到一半,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去园中赏梅。乔熙月实在闷得慌,也溜了出来,想找个清净地方透口气。荣亲王府的梅园颇大,她走着走着,竟迷了路,转到了一处僻静的临水小轩附近。
刚想找路回去,却听到小轩里传来压抑低语。
“郡主,您别难过了……王妃也是为您好……”是一个丫鬟的声音。
“为我好?逼着我见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就是为我好?”是安宁郡主带着怒气的嗓音,“他们看中的,不过是我的身份,是父王的权势!有谁是真心……真心……”她说不下去了。
乔熙月脚步顿住了。她没想到会撞见郡主。偷听不好,但直接走开好像也不对?她正犹豫着,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谁?!”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安宁郡主带着鼻音却凌厉的质问传来。
乔熙月硬着头皮,从梅树后挪了出来,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是我。乔熙月。我……我迷路了,不是故意偷听的。”她看着安宁郡主脸上的愁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高高在上的郡主,原来也有这么多烦恼?
安宁郡主没想到会是乔熙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恼,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强作镇定:“乔小姐怎在此处?不去赏梅?”
“太闷了,出来透口气。”乔熙月实话实说,她看着郡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那个……你也别太生气了。不就是相看吗?看不上就直说呗!你是郡主,还怕他们不成?我要是你,谁让我不高兴,我就……我就……”她卡壳了,她西北长大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比较直接,好像不太适合郡主。
安宁郡主却被她这笨拙的安慰弄得一愣,心里的委屈和防备奇异地松动了些。她看着乔熙月那副“想帮忙又不知道咋帮”的耿直模样,再想起她宫宴上飞肘子皮的囧样,忽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你就怎样?”安宁郡主难得起了点好奇心。
“我就……我就让他见识见识西北女子的‘热情’!”乔熙月挥了挥拳头,随即又泄气,“不过你这儿肯定不行。算了,你就当那些人是萝卜白菜,挑挑拣拣,看不顺眼就扔一边!”
“萝卜白菜……”安宁郡主被她这比喻逗得差点破涕为笑,连忙忍住,但眼角眉梢的郁气确实散了些。她看着乔熙月,忽然问道:“那你呢?如果……如果你不想嫁,你会怎么办?”
乔熙月一听这个,立刻来劲了,压低声音,眼睛发亮:“我?我肯定跑啊!找我爹手下那些叔叔伯伯,随便哪个军营一躲,谁能找到我?等风头过了再说!不过……”她垮下脸,“我爹肯定第一个打断我的腿。唉,难啊!”
两个同样为婚事烦恼的少女,在这僻静的梅园小轩外,因为一次意外的撞见和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竟然奇异地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共鸣。
安宁郡主看着乔熙月那张生动鲜活、毫不作伪的脸,忽然觉得,跟那些戴着面具的公子夫人相比,这个“粗鲁”的乔熙月,似乎……更真实,也更有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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