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怨蚀荒泽
真相的碎片被艰难地拼凑起来，那沉埋于湿地之下百年、血腥而残酷的冤屈，如同被彻底揭开了封印的魔盒，释放出的不再仅仅是无声的怨念和针对个体的纠缠，而是具有明确指向性和强大破坏力的、近乎成形的恐怖怨灵！
“碧霞”不再仅仅是一个考古学上的发现，一个工地上流传的恐怖传说，她成为了一个真正“活着”的、充满憎恨与痛苦的复仇之灵。李晓的“钥匙”作用——他那异于常人的、对负面能量极为敏感的特质，以及开棺瞬间的惊惧对视——彻底激活了她沉睡的怨念。而大刘的遭遇，则像是她彻底挣脱最后束缚、力量完全成形的血腥祭品和宣言。
她的影响，开始以古墓原址和临时存放她尸身的研究室为中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如同投石入水后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最终笼罩了整个扎龙村。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天气。原本夏季应有的晴朗天空，开始频繁被一种灰蒙蒙的、不透光的、粘稠的雾气所笼罩。这雾气并非寻常的水汽，它沉重地压在地面上，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隐约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即使中午阳光最盛时偶尔勉强穿透，光线也显得苍白无力，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给人一种昏沉、压抑的感觉。湿地的风也变得怪异起来，常常毫无征兆地刮起一阵阵旋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和尘土，在空中打着诡异的旋儿，发出如同呜咽般的、断断续续的声响，像是在为谁低声悲泣，又像是在窃窃私语着百年前的冤情。
紧接着，是电子设备的普遍失灵和异常。村里几乎家家户户的电视机屏幕开始频繁出现密密麻麻的雪花点和扭曲跳跃的影像，有时甚至会出现一些完全无法解释的、模糊扭曲的阴影一闪而过；收音机里充满刺耳的、不像来自任何频道的杂音，有时甚至会接收到完全不属于任何广播信号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扭曲的女人哭声，听得人毛骨悚然；电话线路变得极不稳定，通话时杂音极大，嘶嘶啦啦的干扰声中，有时甚至会听到诡异的、如同贴着脸喘息的声音，让人吓得立刻扔掉话筒。最让村民恐慌的是，连手电筒、收音机电池这种最基础的直流电设备，也常常忽明忽暗，或者干脆无法点亮，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贪婪地吞噬着光能和电能，让现代文明的造物变得毫无用处。
夜晚，成了扎龙村真正的、集体性的噩梦。不再仅仅是李晓或个别工人，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被相似内容的恐怖梦境困扰。梦的内容大同小异：一个穿着暗红色清式衣袍、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在无尽的黑暗中哭泣、奔跑、或者用扭曲的姿势拼命拍打着什么；有时是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窒息感和被沉重泥土压迫、活埋的绝望；有时则是被一双充满怨毒和悲伤的眼睛死死盯着，无处可逃。村民们从这些逼真的噩梦中惊醒，往往一身冷汗，心悸不已，强烈的恐惧感让他们再也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睛等待天明。
村中的狗变得极其狂躁不安，它们不再安稳地看家护院，而是整夜不安地吠叫，不是对着陌生人，而是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或者那片被厚重雾气笼罩的湿地方向龇牙低吼，背毛倒竖，仿佛那里存在着什么让它们极度恐惧的东西。家养的鸡鸭也变得萎靡不振，食欲减退，甚至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死亡，解剖后也查不出任何病症。
一种无声的、却足以压垮神经的恐慌在村民中飞速蔓延。老人们开始躲在屋里窃窃私语，面色凝重地说这是百年前的冤魂回来讨债了，怨气太大，罩住了整个村子。他们关紧门窗，早早熄灯，甚至在门口和窗台上撒上糯米、插上桃树枝、贴上泛黄的符纸，试图用这些古老的方法阻挡那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人心惶惶、压抑至极的气氛中，白天的村庄也显得死气沉沉，很少有人在外走动，即使出门也是行色匆匆，面带忧惧，彼此之间连招呼都懒得打。
临时研究所那边，情况更加糟糕。那具名为“碧霞”的女尸仿佛成了一个不断散发负面能量的可怕辐射源。留守的研究人员精神压力极大，几乎无人敢再单独进入那间研究室，经常报告说听到研究室里有异常的响动，像是轻微的抓挠声，或是若有若无的叹息；或者感觉白布下的尸体似乎移动了位置，盖布出现了不该有的褶皱。夜间值班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苦差，曾经有保安信誓旦旦地声称，在监控画面里看到一个模糊的红影一闪而过，但回放查看时，却又一切正常，只能归结为“眼花了”。研究所的电力系统变得极不稳定，灯光频繁闪烁，精密仪器频频出现故障和错误读数，所有的研究工作几乎陷入完全停滞。
李晓虽然戴着赵景书给的雷击木八卦牌，感觉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增强和扩散。他不再仅仅是自己被纠缠，而是仿佛能“听”到弥漫在整个村子上空的、那无数细微的、充满恐惧和怨念的“声音”交织成的悲惨合唱。他就像处在一个巨大风暴的边缘，虽然暂时有法器护体，未被立刻撕碎，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风暴中心那毁天灭地的、充满仇恨的力量正在不断积聚和膨胀。
他知道，碧霞的怨灵已经彻底成形并开始显现其可怕的影响力。她的仇恨不再局限于几个直接相关者，而是开始无差别地影响整个区域，要将所有人生拉硬拽进她百年前所承受的无边痛苦和愤怒之中。这是一种报复，更是一种绝望的呐喊，一种试图让整个世界都感受到她当年所遭遇的不公和恐怖的疯狂举动！
赵景书和林薇通过特殊的监测设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变化。仪器读数显示，以古墓为中心的区域，负能量场强度正在呈指数级疯狂攀升，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危险级别，并且污染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主任，怨灵已经完全苏醒，能量场正在失控扩散，开始对现实环境产生显着干涉。常规的隔离和安抚手段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必须尽快进行直接干预，尝试沟通或压制，否则整个村子都可能陷入更大的混乱和危险之中，甚至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林薇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升、发出警报的红色数据，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峻。
赵景书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走到观察窗边，看着外面被诡异阴霾笼罩的天空和死气沉沉的村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和迅速。碧霞的怨念之深重，对环境的影响能力之强，远超档案记录中的大多数案例。
“准备‘清心镇魂’仪式的材料，启动最高预案。”赵景书沉声下令，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必须尝试与她进行直接沟通，至少要先稳住局势，阻止怨气继续扩散和增强。地点，就定在古墓原址。那里是一切的起点，也是能量最核心、最强烈的节点。”
“需要带李晓去吗？”钟诚问道，他已经开始检查所需的器材。
“必须带他去。”赵景书语气肯定，不容置疑，“他是最初的‘钥匙’，也是目前与怨灵联系最深、感应最强的人。他的存在，既是吸引怨灵现身的‘诱饵’，也可能是在沟通中打破僵局、建立理解的关键桥梁。虽然他自身没有能力解决问题，但他的‘经历’和‘感受’本身，就是整个仪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场凶险未卜、结果难料的正面交锋，即将在那片浸透着百年血泪与仇恨的不祥土地上展开。黑夜即将来临，而这一次，他们将主动走入那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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