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妖族的“咨询”
篱笆小院内，空气凝固如万载玄冰。妖皇帝俊玄色帝袍垂落如夜幕云霭，深深伏拜于地，象征着妖族至尊身份的九龙冠冕前端，已轻轻触及院中略显湿润的泥土。
院外，周天星斗仪仗凝聚的金桥虚影明灭不定，煌煌神光被那层淡银屏障悄然吞噬、隔绝。东皇太一身侧，那口混沌钟的虚影凝滞在半空，荡开的钟波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之中，不再扩散分毫。
帝俊缓缓抬起始终低垂的头颅，眸底深处，那原本倒映着周天星河生灭的景象骤然坍缩、黯淡，喉间滚出的声音沉浑如大地龙脉最深处的轰鸣，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切与沉重如山的忧虑：
“妖庭承天道而立，统御周天，然今量劫将至，煞气翻涌，天机晦暗不明……敢问圣师，吾妖族亿兆生灵之前路，究竟何在？又当如何应对此番天地倾覆之大势？”
陈安僵立在冰冷的灶台边缘，背脊紧紧抵着粗糙的土墙，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手中无意识地抓着一只粗陶碗，碗沿的豁口深深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帝俊的声音并不高昂，却仿佛裹挟着整个妖族的气运与星辰的重量，化作无形的山岳，轰然砸落！
陈安只觉双膝一软，脊骨如同被灌入了冰冷的铅水，沉重得无法挺直。就在他身形踉跄、几乎要瘫软下去的刹那，篱笆上攀附的柳枝无风自动，叶脉间流淌的神秘金纹“嗡”地一声爆发出熔金般的炽烈光芒！
金光流淌，瞬息间化作实质般的灼热锁链，再次紧紧缠绕上他的脚踝，一股温润却霸道的力量强行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方…方向？大…大势？” 陈安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着，喉咙干涩得如同吞下了烧红的沙砾，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腥甜气。
他脑中一片空白，前世看过的那些武侠演义、志怪话本中的只言片语疯狂翻涌，什么“合纵连横”、“韬光养晦”、“顺势而为”，却如同破碎的镜片，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一句能应对这“妖族未来战略”的、听起来高深莫测的“箴言”。
极度的焦虑与恐惧之下，他抠着碗沿的指尖无意识地深深陷入那些模糊的混沌纹路之中，指甲与粗糙陶壁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豁口处，一个原本黯淡的、象征着“无为”之意的符印，竟因他指尖的力度与混乱的心绪，骤然亮起，灼热如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一颤！
在帝俊那仿佛能洞穿神魂的凝视下，在周遭死寂到令人窒息的压迫中，陈安感到胸腔内的空气似乎都被抽空了。
他猛地闭上双眼，试图隔绝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压，从干涩灼痛的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微弱到极致的叹息：
“唉……”
这声叹息轻若蚊蚋，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然而，就在这声叹息溢出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小院！来源正是妖皇帝俊始终紧握的掌中！
那面承载妖族气运、推演天机的河图洛书龟甲虚影，表面那赤红如血、疯狂流转的道纹，竟应声裂开蛛网般密集的痕迹！
推演中的“周天星斗”大阵轨迹，在触及这声微弱叹息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不可言说、不可窥探的天道壁垒，赤红色的道纹猛地炸裂，碎片飞舞间，竟在空中熔铸成一个由妖皇精血与破碎天机共同书写的、散发着大凶与混沌气息的“天机混沌”血篆！
反噬之力汹涌而来，帝俊身躯剧震，一缕淡金色的精血自唇角溢出，迅速浸透玄色袍袖。
“嗡——！”
东皇太一腰间悬浮的混沌钟虚影同时发出一声低沉却撼动心魄的剧颤！钟壁之上，那由天道法则自然凝结、灼灼如烙铁的“小院圣人”四个古朴篆文，竟如同熔化的黄金般开始流淌、变形！
流淌的金液在钟壁上蜿蜒交织，最终在那声叹息的余韵中，清晰地凝结成一个散发着“不可言说”、“不可揣度”无上真意的“不可说”符印！
死寂！比之前更深沉、更恐怖的死寂笼罩了小院！这声无奈的叹息，在群妖心中，却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道雷霆！
“啪嗒！”妖师鲲鹏手中那柄象征着智慧与谋略的玄黑羽扇，脱手坠落于地。
他浑身剧颤，以头抢地，额角紧紧贴着焦土，声音因极致的敬畏与激动而变调、颤抖：“圣师此叹……无声胜有声！乃是明示天机至高，不可泄露！
混沌未分，大势无常，岂是言语可尽述？吾等……吾等当收敛锋芒，谨守天道秩序，持衡内敛，静待天时运转，方可于劫波中觅得一线生机！”
帝俊玄袍上流转的云纹彻底凝滞，沉重如万载玄铁浇铸。识海之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声微弱的叹息，在他神魂深处不断回荡、放大，最终化作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收敛”、“藏匿”道韵的“敛”字混沌道篆，轰然压下！
识海中原本推演运转、璀璨无比的周天星斗大阵虚影，在这道篆的笼罩下，竟寸寸坍缩、黯淡，亿万星辰的光辉尽数内敛，最终沉静得如同万古无波的深潭，再无一丝光华外泄。
河图洛书龟甲上那“天机混沌”的血篆，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竟缓缓熔入一个由妖族秩序法则构成的“守序”符印之中。
透过这符印，帝俊“看”到妖族气运长河那汹涌澎湃的虚影中，原本翻腾不息、预示着毁灭的劫煞赤色潮汐，竟被一缕极其淡薄、却至高无上的金色道韵强行抚平、压制了整整三息时间！虽然短暂，却真实不虚！
陈安怔怔地望着院内伏倒一片、因他一声无奈叹息而激动战栗的妖族顶尖大能，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
篱笆缝隙间，一截柔韧的柳枝无风自折，断口处光滑如镜。
叶尖凝聚的那滴金色露珠挣脱束缚，垂直坠落，在下落过程中瞬间凝固、变形，化作一枚晶莹剔透、内部流转着“谨慎”、“戒惧”真意的“慎”字冰晶，精准地坠落在妖皇帝俊那低垂的九龙冠冕之上，悄然融化，渗入冕旒之中。
帝俊身躯猛地一颤，感受着冠冕上传来的那丝冰澈神魂的警示寒意，将头伏得更低。
圣意已明，
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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