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引擎嘶吼着撕裂夜晚的宁静。
县医院的公路上。
王云坐在副驾驶，身体随着颠簸剧烈摇晃，但他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后座上。
阿峰被大壮和耗子小心地护在后座中间。
他脸色煞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王云的心脏。
铁牛把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喇叭按得震天响，不顾一切地冲开挡路的行人和车辆。
王云紧紧握着阿峰冰冷的手，那只手曾经无比有力，此刻却软绵绵的。
他不敢看阿峰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景象。
突然，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王云的手背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眼泪？
我竟然哭了。
这个在刀口舔血、面对枪口都面不改色的男人。
不争气的掉下了眼泪！！
此刻看着自己生死不明的兄弟，胸腔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寸寸碎裂开来。
那些和阿峰并肩拼杀的画面，那些阿峰替他挡刀、为他开路的瞬间，那些阿峰豪气干云的笑骂声，疯狂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峰子…撑住…给老子撑住…” 王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用力攥紧阿峰的手：“你说过…要跟我打天下的…你他妈…不能说话不算数…”
随后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王云，只是一个害怕失去至亲兄弟的普通男人。
后座的大壮等人的背影，鼻子发酸，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敢出声。
————
————
2个小时后。
县医院急诊门口。
车子一个急刹，猛地停在县医院急诊科门口。
“让开！都他妈让开！！” 王云第一个跳下车，冲进急诊大厅。
“医生！医生！救命啊！！！” 王云的声音带着哭腔。
急诊大厅瞬间一片混乱。
排队候诊的病人和家属被这伙浑身浴血、煞气腾腾的汉子吓得纷纷后退。
几个护士想上前维持秩序，看到阿峰胸前那大片刺目的血迹和这群人凶悍的气势，也吓得不敢靠近。
“吵什么吵！排队！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值班医生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从诊室走出来。
他还没看清状况，就被大壮庞大的身躯堵在了门口。
“排你妈个批！” 大壮双眼赤红，一把揪住那医生的白大褂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拽到担架前。
指着阿峰低吼道：“给我兄弟治！马上！他要是死了，老子弄死你！”
“你…你干什么！放开！保安！保安呢！” 医生吓得脸色煞白，挣扎着尖叫。
“都他妈闭嘴！” 一声冰冷到极致的低喝响起来。
王云走上前。
刚才还在埋怨、指责的人，瞬间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王云的目光落在那吓得发抖的医生脸上：“求求你！救他。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钱，不是问题。”
“快！快推进抢救室！准备手术！通知外科主任！快！” 医生几乎是嘶吼着对手下发令。
护士们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推着担架车冲向抢救室。
王云等人紧紧跟在后面。
直到抢救室那扇厚重门扉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才停止。
————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
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手术室那盏红灯还亮着。
王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掏出口袋掏出一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后的脱力而颤抖，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疲惫而紧绷的脸。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只有夹着烟的手指偶尔会神经质地抽动一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盏红灯。
大壮、耗子、窜天猴、铁牛、等人都默默地站在走廊里，或靠着墙，或蹲在地上。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王云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
小李额头上全是汗，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老…老板！” 小李看到王云的样子，吓了一跳。
“钱…钱拿来了！场子里所有的现金，账面上能动的…全…全在这儿了！”
王云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旅行包上。
他哑着嗓子开口：“去，交给收费处。告诉他们，救我兄弟。不够，再去想办法。”
“是！老板！” 小李不敢耽搁，抱着包又跑向收费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期间，护士出来过两次，一次是让签病危通知书。
王云握着笔的手稳得吓人，签下名字。
另一次是告知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
————
————
凌晨三点。
走廊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突然！
抢救室门楣上那盏亮了一整晚、啪”地一声，熄灭了！
死寂被打破！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王云几乎是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门，缓缓打开。
主刀医生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走廊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医生看着眼前这群浑身煞气、眼神却充满恳求的汉子，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万幸…抢救回来了。肋骨骨折，肺叶挫裂伤引起血胸，失血过多，好在没伤到心脏大血管…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王云紧绷的神经上骤然崩断，又瞬间重组。
他身体晃了晃，一直紧绷到极限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长长地吐了出来。
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此刻也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谢了，大夫。”
说完，王云的身子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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