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已经变成一片炼狱。
项羽的呼吸沉重，盘龙戟的戟刃上沾满了绿色的浆液。
前方，霸王之气激荡，将一尊巨像拦腰扫断，但匪夷所思的是巨像很快又完好如初。
巨像抬起岩石构成的手臂，猛然砸下。
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另外两尊巨像从左右两侧合围过来。
它们的身体由这片领域内的神树之力构成，只要身处这片绿色光幕之下，就可以不死不灭。
项羽的额头渗出汗水。
他的体力在急剧消耗，每一次攻击都像打在棉花上，被尽数吸收。
中军帅旗之下，韩信的脸色也不好看。
秦军核心阵地的血色军魂漩涡正快速压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外围军阵的联系正在被切断。
此时韩信也在感慨，难道军魂之力，破法领域也只能抵挡普通的巫术级别，但在面对如天灾般，近乎规则之力的神明面前，还是不够看吗？
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动摇过。
就在刚才，左翼的五千长矛兵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那片区域的军魂联系瞬间消失了。
韩信紧咬着牙，将所有军魂之力收缩，全力护住中军数万人的核心区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百家的手段也已穷尽。
医家的弟子们不断分发着丹药，可士兵们不是中毒，而是生命力被直接抽取。
刚吞下的丹药还没化开，人就已经干瘪。
墨家的机关兽群在第一时间就被巨大的藤蔓绞成了废铁。
阴阳家的术士们借助奇门遁甲，布置的各种阵法此时也几乎被瞬间打散。
这里，是神树的主场。
帅帐前，嬴政神色凝重地看着曾经跟随他横扫六国，战无不胜的军队，被逐步蚕食。
“传朕旨意，”他做出了决断，“全军后撤！”
这是他一统天下以来，第一次下达这样的命令。
命令迅速传遍全军。
混乱的战场上，幸存的秦军开始艰难地向后方收缩。
“陛下先走！”王贲卸下头盔，单膝跪在嬴政面前，“臣，率本部亲卫，为大军断后！为大秦，守国门！”
他没有等嬴政的回复，拔剑高举，吼道。
“结阵！死战！”
他麾下最精锐的五千重甲步兵，没有丝毫犹豫，迅速集结。
放弃了所有逃生的可能，以王贲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厚重的方阵。
一面面巨大的塔盾砸在地上，盾与盾之间严丝合缝，形成一道钢铁城墙。
无数根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指向四面八方。
这个阵势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为身后的袍泽争取撤退的时间。
无数藤蔓与根须狠狠抽打在钢铁盾阵上，巨大的撞击声连成一片。
每一次撞击，都有士兵口喷鲜血，但没有人后退一步。
外围，蒙恬率领着安北铁骑反复冲杀。
马蹄卷起尘土，骑兵们试图冲击那些森林巨像，为王贲的步兵阵减轻压力。
可他们的战马一旦被藤蔓缠住，便立刻会被拖倒在地。
一个断了腿的秦军老兵，看着自己的袍泽被一根藤蔓洞穿胸膛，高高举起。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这是墨家制造的火捽。
他拔掉引信，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了那根藤蔓。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爆开，将藤蔓与周围的植物一同点燃。
火焰很快被绿光压制，熄灭。但这短暂的爆炸，却像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兵，在陷入绝境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焰在战场的各个角落亮起，又迅速熄灭。
每一声爆炸，都代表着一条或者数条鲜活生命的终结。
最终，秦军脱离了绿色光幕的覆盖范围。
部队在临时营地集结，清点人数。
二十多万大军，原本兵强马壮。
这么短的时间内，虽然死亡人数不算多，但也近五万人带着伤，已经失去作战能力。
绝望情绪在军中蔓延。
“我们怎么可能战胜神明？”
“句町人献祭了女王，获得了神的力量……”
“神不可敌”的言论，就像瘟疫，在士兵之间传播。
帅帐前，韩信、项羽、屠睢、任嚣、赵佗、王贲、蒙恬、章邯等，所有在此战中的将帅，全部卸下了身上的盔甲，单膝跪在地上。
王贲浑身是血。
韩信低着头，他身为三军统帅，却打出了这样的战绩。
“臣无能，致使大军惨败，折损数万将士，请陛下降罪！”他几乎已经哽咽。
身后，众将齐声开口：“臣等有罪，请陛下降罪！”
整个营地，一片死寂。
嬴政从帐中走了出来，一身玄色常服。
他没有立刻去扶任何人。
嬴政注视着跪在最前方的韩信。
“韩信。”嬴政淡淡道。
“臣在。”韩信的头埋得更低了。
“朕拜你为帅，不是让你来打顺风仗的。”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韩信更是不解，这仗还要区分？
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朕拜你为帅，是让你在打不赢的时候，知道该怎么打！”
“兵法，是教你如何以弱胜强，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不是让你在顺风顺水时耀武扬威的工具！”
“今日之败，败的不是你的兵法，是你面对未知的力量时，已经动摇了的‘兵仙之心’！”嬴政继续问道，“你告诉朕，你的心，真的死了吗？！”
韩信重重叩首，“臣之心未死！臣，尚能再战！”
嬴政这才点了点头，将他扶起。
“此战受挫，非战之罪，也非尔等之罪。”
“是我大秦，遇到了来自于‘神’的敌人。这次的对手，比起匈奴，要难对付得多。匈奴至多就是有萨满，但他们的信仰之力不足。”
“我们的军队所向披靡，可面对未知的力量，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他们还需要成长，朕不怪他们。”
“韩信，这场仗可还没有结束，还没到时候谈胜败。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之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跪着的将帅们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们的帝王。
嬴政的语气突然转严肃和霸道。
“神，又如何？”
这四个字，在营地中扩散开来。原本麻木的士兵，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嬴政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抬起头来！看看朕！”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嬴政身上。
“在我大秦的军威面前！在这片属于朕的天下！神，亦要俯首！”
嬴政独自一人，朝着全军的最前方走去。
他站在队列的尽头，望向远方依旧被翠绿色光芒笼罩的天空。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这场所谓的神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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