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谋士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
沈之遥再度踱步，步履缓慢却极有节奏，仿佛在丈量权谋的尺度：“商道亦不可轻忽。传令我安插在各大行会、钱庄、码头的眼线，严密监控市面动静。若有商户集会、联名罢市之兆，立即上报。若有人胆敢联手抵制我之生意……”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杀鸡儆猴，一个不留。”
“大人英明。”谋士躬身，语气诚惶诚恐，随即又献策道：“属下以为，防守之外，亦可主动搅局。譬如，散布流言，称苏云裳勾结商户，意在垄断京畿商路，图谋暴利，令众商心生忌惮，自乱阵脚。”
沈之遥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丝阴冷笑意：“妙极。便说她以‘正义’为名，行敛财之实，煽动民心，实为谋逆。让百姓唾弃她，让商户疏远她，让她孤立无援。”
“高明！”谋士低叹，“此计可乱其心，断其援，不战而屈人之兵。”
“朝堂亦须巩固。”沈之遥目光如炬，“即日起，我将频赴权贵府邸，设宴赠礼，重温旧谊。唯有让那些大人们深信我乃可靠之臂膀，方能在这场风暴中稳如泰山。”
“大人运筹帷幄，属下即刻去办。”谋士拱手，转身欲退。
“慢。”沈之遥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此事牵连甚广，稍有差池，满盘皆输。你亲自督办，每一步，每一环，皆须密报于我。不得有误。”
“属下以性命担保，定不负大人所托。”谋士躬身，退出密室。
门扉合拢，密室重归死寂。沈之遥独立于烛影摇红之中，望着墙上一幅“中流砥柱”的匾额，久久不语。他指尖轻抚剑柄，心中默念：苏云裳，若真是你……这一局，我必让你粉身碎骨。
而此时，子轩仍浑然不觉，缓步穿行于寂静长街。他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日游说的说辞，如何打动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夜风穿巷，冷意侵骨，他不禁裹紧衣襟。忽然，身后传来一丝极轻的足音——极轻，却如针般刺入他久经警觉的神经。
他猛然回首，只见月光下空巷寂寂，唯有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心口微跳，他暗自宽慰：许是风声。可那股被窥视的寒意，却如藤蔓般缠上脊背。他加快脚步，转入一条狭窄小巷，青砖高墙，逼仄如墓道。
“你们是什么人？！”他骤然停步，声音微颤，望着前方无声浮现的数道黑影。
黑衣人不言不语，如鬼魅般缓缓逼近，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子轩心头一沉，退路已绝。他强压恐惧，厉声道：“光天化日，竟敢行凶？你们可知我是谁？”
无人应答。为首的黑衣人猛然出手，拳风破空。子轩侧身闪避，脸颊仍被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他心中雪亮：这些人训练有素，杀意凛然，绝非寻常打手。
“沈之遥……是你派来的！”他一边后退，一边嘶声质问，“你们若伤我，苏云裳不会放过你们！整个联盟都不会善罢甘休！”
黑衣人如机械般继续逼近，拳脚凌厉。落魄书生左支右绌，肩头、肋下接连中招，踉跄跌倒。他蜷缩于墙角，呼吸急促，意识渐昏。就在他以为命将休矣之际，远处骤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铜锣响动——巡夜的武卫！
“撤。”黑衣人低喝一声，手势一挥，数道身影如退潮般迅速隐入黑暗，消失无踪。
子轩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里衣。片刻后，几名武卫提灯而至，见他满身血污，惊问原委。他强撑精神，只道是遭劫匪袭击，未提联盟一字。武卫将他扶起，送归家中。
他躺在床榻之上，伤口隐隐作痛，心绪却如惊涛骇浪。那一击的狠辣、默契，绝非市井匪类。唯有沈之遥，才有这般手段与杀心。他闭目长叹：身份恐已暴露，计划危矣。然事已至此，退则全盘皆输。明日，必须立刻告知苏云裳，重定方略。
苏云裳是在第二天清晨得知此事的。
子轩几乎是被周正阳半扶半抱地送进秘密据点的。他脸上青肿未消，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平日里那副清高的书生气被狼狈和惊悸取代，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怎么回事？！”苏云裳正在核对一份证词，看到他这副模样，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沈之遥……是他的人……”子轩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将昨夜的遭遇讲述了一遍。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被窥破的恐慌。
苏云裳静静地听着，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没有打断，只是那双原本明亮锐利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地图上，代表着他们反击计划的红线，原本是那么清晰，那么充满希望。
当“沈之遥”三个字从子轩口中吐出时，苏云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一直知道这是一场豪赌，知道对手阴险狠辣，但她从未想过，对方的触角会伸得这么快，这么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战栗感袭遍全身，她甚至能想象出沈之遥在得知这个“猎物”出现时，那张俊美脸庞上会浮现出怎样志在必得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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