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了万丈深海的潜水艇。
在经历了漫长的冰冷的无尽的黑暗和死寂之后。
终于重新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温暖的光亮。
牛凯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那如同被焊死了一般的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充满了，血腥和死亡的冰冷的废墟。
而是一片柔和的温暖的刺眼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床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牛凯的大脑，还有些迟钝。
他，想坐起身。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他的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自己那僵硬的如同生了锈的机器般的脖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孩。
陈雪正趴在他的床边沉沉地睡着了。
她似乎是太累了。
连身上那件早已洗得发白的白大褂都忘了脱下来。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片浅浅的疲惫的阴影。
那张本该，充满了，青春和活力的漂亮的脸蛋此刻，却显得，格外的苍白和憔-悴。
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下巴也尖得让人心疼。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瘦了一大圈。
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
牛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恬静的，却又充满了，深深的疲惫的睡颜。
看着窗外，那温暖的金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悄悄地爬了进来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如同天使般圣洁的柔和的光晕。
他那颗早已被，无尽的仇恨和杀戮冰封了多年的坚硬的心脏在这一刻竟然，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心疼”和“愧疚”的，久违的情绪。
他知道。
他一定又让她担心了。
……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了。
秦风提着一个保温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那个已经睁开了眼睛的男人先是，猛地一愣！
紧接着，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便瞬间涌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你……你醒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他快步走到床边，刚想说些什么。
牛凯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个还在沉睡的女孩。
秦风，立刻心领神会。
他放轻了脚步将保温桶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对着牛凯，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太好了。”
牛凯没有理会他的激动。
他只是用眼神向他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我睡了多久？
这里是哪里？
她怎么样了？
外面的情况又怎么样了？
秦风看着他那，充满了询问的眼神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苦笑。
他知道这个男人即便是刚刚才从鬼门关里爬回来。
他心里最关心的依旧是这些与他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手指然后又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意思是你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
但是，她，很好。
外面也一切安好。
然后他，便不再犹豫。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军用级别的平板电脑，递给了牛--凯。
上面播放的正是那场由他一手策划由周正，亲自执行的“雷霆行动”的，新闻报道。
以及地平线集团，那场堪称完美的“危机公关”的全部过程。
牛凯静静地看着。
当他看到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时。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当他看到那个名叫，亚历山大·沃克的英俊的如同魔鬼般的男人在新闻发布会上那虚伪的令人作呕的表演时。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才终于闪过了一丝刻骨的凛冽的杀意！
他知道。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最后。
秦风又给他看了一段加密的视频。
视频里是陈雪在那片冰冷的血腥的废墟之上为了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而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那，近乎于徒劳的却又充满了，一种，神圣的，光辉的心脏复苏的全部过程。
以及她那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绝望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最后的告白。
“……我只知道你是我哥用他的生命托付给我的人……”
“……也是我，陈雪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要依靠想要，去爱的男人！”
……
牛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在血泊之中为了他而不惜，燃烧自己所有生命的傻女孩。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那双即便是在面对枪林弹雨和，生死考验时都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的冰冷的眸子里。
第一次升起了一层滚烫的，晶莹的水雾。
他缓缓地伸出那只唯一还能轻微活动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屏幕上那张，沾满了泪水和血污的却依旧那么倔强那么，美丽的，苍白的俏脸。
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他从未体验过的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
有心疼。
有，感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将这个女孩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她，生生世世的疯狂的冲动！
他终于明白了。
他错了。
他一直以为复仇，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黑暗和罪恶就能守护好他想守护的光。
但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的所谓的“守护”带给她的不是安宁。
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担惊受怕和一次又一次的以身犯险！
他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心了。
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本不该由她，去承受的痛苦和绝望了。
复-仇不应该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他需要伙伴。
需要帮助。
需要用一种更聪明，更稳妥也更安全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切的罪恶。
然后堂堂正正地干干净净地回到她的身边。
……
“吱呀——”
就在这时趴在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陈雪似乎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给刺到了眼睛。
她缓缓地动了一下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地抬起了头。
下一秒。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男人。
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怜爱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也仿佛凝固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视着。
没有一句话。
但，千言万语却早已，在那，一个眼神的交汇之中，尽数融化。
良久。
牛凯才缓缓地艰难地抬起自己那还打着石膏的，沉重的手臂，轻轻地握住了女孩那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变得，冰凉的小手。
他看着她缓缓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无尽的歉意和温柔的笑容。
然后用一种沙哑的却又无比郑重的承诺般的语气轻声说道：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以后……”
“不会了。”
“你……你真的醒过来了？”陈雪的眼中瞬间，就充满了，喜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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