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五十九分零一秒。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被冻结，然后被砸得粉碎。
那座由五十万手买单，由数十亿资金，由赵家的傲慢和无数投机者的贪婪共同铸就的涨停丰碑，没有丝毫的迟滞，没有片刻的挣扎，就那么凭空地，整体地，消失了。
像被上帝之手从屏幕上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股价K线上一道笔直的、垂直向下的、带着血腥味的瀑布。
+10%。
+7%。
+3%。
0%。
-4%。
-8%。
不过是短短几秒钟，股价从天堂的顶端，被一柄无形的巨镰，硬生生斩落到了地狱的门口。分时图上，留下了一根长得令人心悸的上影线，像一根高高竖起的、冰冷的墓碑。
收盘集合竞价的三分钟，成了所有被困在里面的人，最漫长的三分钟。
没有买盘。
一个都没有。
只有无穷无尽的卖单，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艘正在沉没的巨轮。恐慌，在这一刻，才真正降临。
最终，三点的钟声敲响。
“金盛科技”的收盘价，定格在了-9.88%，距离跌停，只差几分钱。
一根横贯天地，振幅高达20%的巨型阴线，丑陋地烙印在K线图上，向整个市场宣告着一场屠杀的落幕。
……
赵氏集团，交易室。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前一分钟还在压抑着欢呼的交易员们，此刻像是被集体施了定身术，每个人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凝固着从狂喜到惊骇的怪异表情。
赵瑞还瘫在椅子上，手里甚至还握着准备开启的香槟。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瞳孔里却倒映着那根绿得发黑的K线，一片死灰。
“谁……”
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是谁干的？”
没人能回答他。
那笔一百万手的卖单，像一个来自异次元的幽灵，它的出现，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所有金融逻辑和市场规则的践踏。
在A股，想要一次性卖出价值近十亿的单一股票，需要庞大的持仓，需要通过复杂的通道，绝不是任何一个游资或者散户能做到的。
除非……是某个从一开始就潜伏在牌局里，手握重兵的“自己人”。
一个名字，一个他刚刚还在鄙视和嘲弄的名字，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
王浩。
不，不对。王浩只是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他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体量。
是那个藏在王浩背后的，那个给他打加密电话的，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的……神秘人。
他被耍了。
从头到尾，他都被当成猴子一样戏耍。
对方先是逼着王浩用赵家的钱去撬跌停，制造出“内讧”和“救市”的假象。
然后，又打电话威胁他，逼着他动用赵家主力的资金，亲自下场，将这场戏演得更真。
他以为自己是来掌控全局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只是对方计划中，最重要，也是最愚蠢的一环。对方用他的手，用赵家自己的钱，吹起了一个绚烂的泡沫，吸引了全市场的秃鹫都飞进来，然后……在最高点，在所有人最疯狂的时候，一针戳破。
“噗——”
赵瑞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红了面前的屏幕。
他输了。
输掉了数十亿的资金，输掉了赵家在市场上的颜面，更输掉了父亲对他的信任。
办公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在此刻，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鸣叫。
那是来自顶楼，来自他父亲赵德海的夺命铃声。
赵瑞看着那闪烁的红光，浑身抖得像筛糠，连伸出手去接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
【文华路屠宰场幸存者】群里。
在长达一分钟的集体失声后，整个群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原子弹，瞬间引爆。
【张伟】：我操！！！！！！！！！！
【李工】：（一连串跪拜的表情）
【刘玉芬】：涨停板……给砸开了？我没看错吧？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陈景明】：天……天降神兵……这……这是天降神兵啊！
他们看不懂，但他们能感受到。
那是一种比跌停更畅快，比复仇更淋漓的快感。
那不是简单的胜利，那是一场华丽的、充满艺术感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审判。
敌人没有悄无声息地死去，而是在最荣耀，最辉煌的顶点，被一击毙命，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刻，他们对那个叫“渡”的神秘人，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神只般的崇拜。
……
酒店房间里。
潘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指着屏幕上那根壮观的阴线，又指了指严景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哥……你……你……”他结结巴巴地，“你上哪儿弄来十个亿？你是不是把瑞士银行给卖了？”
严景行笑了笑，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电影。
“那不是我的钱。”
他将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不是交易软件，而是一份人物档案。
档案的头像，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人。
姓名：林正华。
身份：金盛科技，创始人，前董事长。
“这是……？”潘子凑了过去。
“这是镰刀的主人。”严景行淡淡地说，“五年前，赵家用一份精心设计的对赌协议，联合券商和审计机构，做空金盛科技的股价，让林正华业绩对赌失败，最终以一个屈辱的价格，夺走了他辛苦创立的公司。”
潘子恍然大悟。
“所以，你找到了他？”
“我只是告诉他，复仇的机会来了。”严景行关掉档案，“赵家以为他们夺走的是一家公司，但他们忘了，林正华手里，还保留着一部分限售股。就在上个月，这些股票，刚刚解禁。”
一百万手。
那不是严景行凭空变出来的，那是林正华隐忍了五年，用血和泪磨砺出的复仇之刃。
严景行只是为这把刀，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可以一击致命的出手机会。
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散户的仇恨，王浩的贪婪与恐惧，赵瑞的自大与多疑，游资的贪婪，以及林正华的复仇意志。
所有的人，所有的情绪，都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最终共同导演了这场完美的“坟场狂欢”。
“咕咚。”潘子咽了口唾沫，看着严景行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兄弟，不是人，是妖孽。
他切换回那个期权账户，当看清上面那串长得让他头晕目眩的数字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盈利，翻了一千倍。
本金后面，又多了两个零。
“哥……发……发财了……”潘子声音都在抖。
严景行却看都没看那串数字一眼，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的黄昏。
“潘子，赵家就像一棵腐烂的参天大树，我们今天，只是砍断了它最外面的一根树枝。”
他伸出手，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握在掌心。
“钱，只是我们继续砍树的斧头。现在，我们的斧头，更锋利了。”
他回到电脑前，调出了一个新的文件。
那是一张无比复杂的网络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上百家公司，几十个名字，无数条代表着资金流向和股权关系的线条，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金融帝国。
而在网络图的最顶端，是三个烫金的名字。
赵家。
ps：一根树枝就让赵家损失惨重，接下来严景行会选择砍向赵家帝国的哪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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