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的笔尖在特制羊皮纸上移动得异常缓慢。
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羊皮纸边缘，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每一笔都承载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共鸣墨水仿佛在主动吮吸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那些扭曲的符文并非单纯书写，更像是在将某种意念“烙印”进墨迹深处。
梅林站在一旁，单片眼镜后的眼睛专注地观察着墨迹的变化。他能看见——或者说通过奥术视觉感知到——随着塞拉斯书写，那些墨水在微不可见的层面上正与塞拉斯的精神频率同步振荡，产生一种奇特的韵律。
“停下。”梅林突然开口。
塞拉斯的手一颤，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怎么了？”
“墨迹在‘泄漏’。”梅林伸手，指尖并未触碰纸张，而是在上方半寸处虚画了一个圈。一圈淡蓝色的奥术光辉闪过，显现出羊皮纸周围空气中几缕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丝线”，正从墨迹中缓缓飘散出来。“共鸣墨水在未完全激活的状态下极不稳定。必须将书写过程控制在最短时间内，否则信息会像滴水的沙漏一样，在完成前就泄露掉。”
塞拉斯脸色更白了：“可这么复杂的加密信息……”
“简化。”阿尔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下，尽管左臂还缠着绷带，但坐姿笔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只写最核心的警告：‘摇篮’将成，‘原料’短缺，警惕献祭。加上白枫林的大致方位编码。”
“可这样不够……”塞拉斯犹豫。
“足够了。”阿尔杰看向他，“如果你收到的是一份这样语焉不详却包含‘摇篮’‘献祭’等关键词的警告，并知道它来自一位可能已经暴露的成员，你会怎么做？”
塞拉斯沉默片刻：“我会立刻启动最高戒备，并尝试通过其他方式确认信息来源。”
“那便是我们的目的。”阿尔杰说，“不求他们能直接救援，只求他们提高警惕，或许还能从他们那里反向获取信息。现在，重写。”
塞拉斯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张新的羊皮纸。这一次，他落笔更快，文字更加简洁，七个核心符文加上三组方位编码，几乎是在十息之内完成。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纸上的墨迹骤然一亮，随即恢复如常，但空气中那些“泄漏”的灰色丝线消失了。
“完成了。”塞拉斯虚弱地向后靠去，艾琳立刻上前，柔和的圣光笼罩他，缓解精神透支的痛苦。
梅林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张羊皮纸，将其放入一个浅银盘。银盘底部刻有复杂的几何图案，此时正微微发光，将羊皮纸“固定”在其中。
“山脊阁下。”凌零轻声唤道。
山脊一直安静地趴在房间角落的软垫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听到呼唤，它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土黄色的眼眸此刻似乎更深沉了，仔细看去，瞳仁深处竟有极微小的、如同地脉裂纹般的金色纹路在缓慢流动。
“吾已准备就绪。”它的意念平和而坚定，“地脉此刻相对平稳，白羽城方向的‘秩序熔炉’波动正处于周期低位。时机在三十息后最佳。”
“各处情况如何？”阿尔杰问。
莱恩的声音通过门缝传来，低沉而清晰：“外围三层警戒已布设完成，所有树人都已进入静默潜伏状态。伊瑟拉斯清除了两只试图靠近的影鸦，判断为野生生物，非敌方耳目。卡尔在东南方向三公里处发现了一小队巡逻的秩序骑士，已引导他们绕行。”
“梅林？”阿尔杰看向法师。
梅林的双手在虚空中快速操作，数个半透明的奥术界面在他面前展开又折叠，数据流般的光影在他镜片上跳跃。“结界强度提升至极限，折射伪装层已激活，从外部观测，白枫林此刻呈现为一片普通的能量稀薄区。反追踪符文阵列已就位，一旦有地脉层面的探查触及外层防御，会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将假象反馈回去。”
“艾琳？”
“精神防护结界已覆盖根脉大厅及周边五十米，可以抵御中等强度的精神冲击或窥探。我也在神官与学者周围布置了圣光屏障。”艾琳回答。
阿尔杰点头，看向凌零。
凌零抱着小石。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再扭动，只是安静地蜷在她怀里，但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山脊的方向。凌零能感觉到胸口山脊印记传来的、比平时略高的温度。
她吸了口气，看向房间中央。
山脊已经站起身，走到那汪散发着微光的泉眼边。它抬起两只前掌，轻轻按在泉眼边缘光滑的石台上。
“开始了。”
同一时间，白羽城地下深处，王宫地牢最底层。
这里没有火把，也没有魔晶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那些自行发光的苔藓，散发着惨淡的幽绿色光芒。
空气潮湿而沉闷，混合着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更难以言喻的甜腥气息。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黑铁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或把手，只有中央一个复杂的、由七道同心圆环组成的金属装置。此刻，最外层的圆环正在缓慢顺时针旋转，发出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
门内是一个宽阔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一个由暗色金属与发光水晶构建的复杂装置正在运行。装置的核心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的、约莫人头大小的透明晶体球。球体内，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暗红色物质在缓缓蠕动，时而伸展出触须般的凸起，时而又收缩成致密的一团。
晶体球下方连接着数十根粗细不一的管道，有的管道中流淌着银白色的液体，有的则是暗红色，还有一些是纯粹的黑色。这些管道最终都汇聚到地面一个巨大的、刻满符文的法阵中。
法阵边缘，站着三个人。
他们都穿着深灰色长袍，袍袖与下摆处绣着银色的、眼睛状的纹路。三人脸上都戴着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站在最前方的灰袍人身材高瘦，面具后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他正注视着晶体球内的变化，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左手手背。
“供给波动了。”他开口，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显得沉闷而怪异，“第七节点的输送量在半个标准时前骤降，现已归零。”
左侧的灰袍人接口，声音更尖细些：“墓园方向？‘清道夫’小队失去联系已超过六个标准时。失败？”
“或是被干扰。”右侧的灰袍人声音低沉，“那个‘变数’……那个携带异种秩序印记的女孩，出现在了那里。她身边聚集的力量，超出了初期评估。”
“无妨。”为首的琥珀眼灰袍人语气平静，“第七节点本就是备用营养源之一。主供养链路依然稳固。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晶体球内的暗红物质突然剧烈收缩，然后猛地膨胀，撞击在晶体球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它’感到了饥饿。这会加速进程。”
“需要提前‘投喂’吗？”尖细声音问。
“按原计划，下一次献祭在三天后。”低沉声音说，“目标已锁定：白羽城大教堂的‘圣咏者’莉亚。她的‘纯净灵质’纯度评估为优秀。”
“太久了。”琥珀眼灰袍人轻轻摇头，“‘它’的躁动会留下痕迹，可能被‘守望者’或那些残留的‘墨痕’感知到。改为……明日黎明。”
“可仪式准备——”
“简化仪式。”琥珀眼打断，“只要核心步骤完整，效果虽有折损，但足以平息当前躁动。通知‘清道夫’预备队，今夜子时前将目标带至第三转运点。”
“是。”另外两人同时应声。
就在这时，晶体球内的暗红物质突然停止了蠕动。
紧接着，球体表面漾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三名灰袍人同时一顿。
琥珀眼灰袍人猛地抬手，五指虚张对准晶体球。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从他掌心射出，注入球体。球内的物质重新开始活动，但动作变得有些……迟疑？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
“地脉涟漪……”低沉声音的灰袍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很微弱，但有规律。不是自然波动。”
“方向？”尖细声音问。
琥珀眼灰袍人维持着能量输出，另一只手快速在空中划出一个符文。符文亮起，投射出一幅简略的地脉能量流向图。图上，代表白羽城的光点是炽亮的白色，周围分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各色光点。其中，代表墓园方向的暗红色光点已经黯淡下去。
而此刻，在图上白羽城西北方向，距离大约三十到五十公里的区域，一道极其微弱的、淡黄色的涟漪正以同心圆的方式缓慢扩散。
涟漪太弱了，如果不是晶体球内物质产生了共鸣反应，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
“那个方向……”尖细声音沉吟，“我记得有几个废弃的古代遗迹，还有一片……能量记录显示为贫瘠的林地。”
“派‘耳目’去查。”琥珀眼灰袍人命令，“不要大规模行动，避免打草惊蛇。两只‘幽影’，无声探查。重点扫描地脉异常节点。”
“如果发现什么？”
“标记，监视，回报。”琥珀眼灰袍人收回手，晶体球内的物质恢复了规律的蠕动，“当前首要任务是明日的献祭。任何其他事务，都排在之后。”
“是。”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欸，我的队友怎么就冲上去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