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鱼肚白从天际线上缓缓晕染开，驱散了宿舍内最后一缕深沉的夜色。
狭窄的单人床上，沈栀意是在一片温热坚实的怀抱中醒来的。
向羽的手臂还松松地环在她腰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平稳悠长。
她微微动了动，仰起脸，恰好对上向羽不知何时已睁开的眼睛。
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眸，此刻在朦胧的晨光里漾着未曾散尽的慵懒和一片化不开的深海般温柔。
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相拥，感受着彼此肌肤相亲的温度和心跳的节拍。
空气中弥漫着昨夜未尽的情潮气息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沈栀意蹭了蹭他的颈窝，无声地微笑。
向羽收紧了手臂，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
片刻温存后，沈栀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还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很清晰。
“昨天下午训练后，李猛找我，你看到了吧？”
向羽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但依旧“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沈栀意语气坦然，没有丝毫扭捏，“向羽，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她仰头，看进他的眼睛深处，一字一句，如同最坚定的誓言。
“向羽！你是我唯一的选择，过去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
任何其他人，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这话直白得近乎宣告，带着沈栀意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向羽静静听着，眼底最后一丝残存的紧绷，终于彻底消散，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宠溺与安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散落在枕畔的柔软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仿佛在触碰世上最易碎的珍宝，又仿佛在确认这极致的美好真实存在。
无需再多言。
信任与默契，早已在生死与共中淬炼成钢。
此刻的坦诚，不过是让那本就坚不可摧的纽带，更加闪耀如新。
两人默契地起身，收拾妥当。
军人的效率让一切迅速恢复原状，房间整洁如初，昨夜旖旎的痕迹被小心掩藏，只剩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彼此的亲昵气息。
同步出门，并肩走向训练场。
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射在粗糙的水泥路面上，紧密相依。
训练场上，早训的哨声即将响起。
不少提前到达的队员看到了并肩走来的两人。
他们俩依旧是那副冷峻教官与桀骜助教的模样，步伐一致，身姿挺拔。
但敏锐如王博、刘江等人，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更加浑然一体，一种无形的亲昵与默契萦绕在他们周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而自然。
然而经过昨日“俯卧撑”的教训，再没人敢出声调侃或起哄，只是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训练开始，向羽的声音依旧冷硬精准，指令下达毫不拖泥带水。
沈栀意的配合依旧行云流水，预判与补位天衣无缝。
他们在训练场上，依旧是那个令所有队员敬畏又钦佩的黄金组合。
只是，偶尔在队列前讲解示范时，向羽的目光会不经意间掠过沈栀意的侧脸。
而沈栀意在纠正队员动作间隙，也会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那交汇的瞬间，短暂得几乎无人察觉，却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噼啪作响。
二人眼中流淌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缱绻与暖意，与周围严肃的训练氛围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训练在汗水与呐喊中结束。
午休时间，众人三三两两散去。
沈栀意习惯性地准备回宿舍休息，手腕却被向羽轻轻握住。
“跟我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诚恳。
沈栀意微讶但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朝着与宿舍区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通往兽营后方那片偏僻海岸的小路。
初秋的阳光已不再酷烈，温暖地洒在沿途的灌木和沙地上。
海风带着咸味吹来，卷起沈栀意颊边的碎发。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向羽宽阔挺直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穿过一小片防风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缓的沙滩展现在面前，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泛起细碎的白色泡沫。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显得格外宁静。
向羽停下脚步，随即转过身面对着沈栀意。
阳光从他身后照来，为他高大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沈栀意正要开口问他带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向羽却已经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拥抱不像昨夜那样带着毁灭般的炽热，却同样紧密而充满占有欲。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引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然后是细密而缠绵的亲吻，从耳垂到颈侧，如同大型猫科动物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带着一种近乎幼稚却又无比直白的依恋。
沈栀意被他这不同往常的黏人劲儿逗笑了，身体放松地靠在他怀里。
随即抬手揉了揉他后脑勺粗硬的短发，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我的向班长～你怎么了～一下子变成黏黏怪了～嗯？”
向羽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直直望进她含笑的眼底。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酝酿又像是在下定决心，打破那层惯常的坚固的寡言外壳。
“沈栀意，”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而认真，“我听袁野说过了。”
“嗯？说什么？”沈栀意眨眨眼。
“在陆军特战旅的时候，有十好几个尖子兵私下和他打听过你！”向羽几乎是“控诉”般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向羽，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的郁闷和不爽。
沈栀意闻言，恍然大悟，随即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表情坦荡得不得了。
“对啊！我知道啊，我都给拒绝了！”那神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向羽看着她这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模样，胸口那口闷气不但没消，反而更堵了。
他当然知道她会拒绝，他对她的信任毋庸置疑。
他不舒服的，是那种自己的珍宝被那么多人觊觎的感觉！
是那种明知道她属于自己，却还是会被外界的“噪音”搅乱心绪的陌生体验。
他拧着眉，又补充道，“还有李猛！昨天他说的我也听见了！”
沈栀意继续瞪大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清澈无辜。
“哦，他啊！我也给撅回去了！”
沈栀意的语气仍然很轻快，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我心里不舒服！”向羽终于将堵了一整天的情绪说了出来。
随即他拉起沈栀意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自己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作训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肌肉的紧实和那稳健有力的搏动。
“喘不上来气！”他看着她，眼神执着，像个固执地要讨个说法或者寻求某种保证的孩子。
沈栀意先是一愣，随即真的有些紧张起来，以为他身体不适，赶忙凑过去耳朵贴在他胸口仔细听。
心跳声沉稳有力，节奏规律，没有丝毫异样。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向羽这是在……撒娇？
或者说，在用一种极其“向羽式”的笨拙又直接的方式，表达他的在意和不安。
沈栀意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从他怀里退开一步，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闪着狡黠又了然的光，拖长了语调。
“向羽～你想说什么？”
被她一语戳穿，向羽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红晕，迅速从耳根蔓延至脖颈。
但他并没有窘迫或退缩，反而因为心思被看穿，更加豁出去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随着海风传入她耳中。
“沈栀意，嫁给我好不好！”
没有华丽的铺垫，没有单膝跪地，就这么直接地几乎是突兀地，将这句酝酿了不知多久的话，抛了出来。
沈栀意嘴角的笑容瞬间放大，如同骤然盛放的玫瑰，明媚夺目。
心底的喜悦如同海浪般汹涌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跨越了时空，历经了生死。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尚显年轻，虽然强大却还未完全褪去所有青涩棱角的向羽。
沈栀意心底那点小小的、属于未来战士的“坏心思”和玩心，突然冒了出来。
未来的向羽沉稳如山，求婚也是深思熟虑、周密安排。
可现在这个向羽……嗯，就这么一句话就想把她娶走？那可不行，太便宜他了！
她眼波流转，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几分调侃和娇嗔。
“你轻飘飘一句话本姑娘就嫁给你，那不显得我太掉价了？嗯～”
向羽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愣了一下。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把在肚子里反复打磨、推演了一整天的“腹稿”一股脑倒了出来。
从他们初次在兽营交锋的惊艳，到并肩作战的信任，到生死边缘的托付……
他不太擅长华丽的辞藻，但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朴实无华却重若千钧，将他冷硬外表下那颗滚烫的只为她跳动的心，毫无保留地剖开给她看。
海风将他低沉而真挚的话语送到沈栀意耳边，配合着他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眼神沈栀意听得心神俱醉，晕晕乎乎，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点头答应。
那份直击灵魂的深情，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杀伤力。
好在，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过来人”的理智拉住了她。
只见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稳住狂跳的心，笑着打断了向羽的“深情告白”。
随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胸口，语气带着俏皮的挑衅的说道。
“那就等你拿下第三次全军比武冠军再说吧，”她眨了眨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我可不嫁给弱者。”
话音刚落，沈栀意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这个感觉怎么似曾相识？
随即她脑海中飞快掠过之前和袁野通电话时，自己那句无心插柳的玩笑话。
那时袁野正因为后怕而焦虑，她开玩笑说“修成正果”，结果无意中点燃了袁野策划求婚的灵感。
而现在，她对向羽提出的这个“条件”，似乎也在无意中，触碰到了某种奇妙的、心照不宣的开关。
她看到向羽在听到她的话后，眼神骤然深邃，仿佛有星光瞬间凝聚，又迅速沉入一片更为幽远睿智的海洋。
他脸上那抹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神情已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只是那冷静之下，翻涌着一种沈栀意极其熟悉的、属于狩猎者锁定目标后的锐利与隐隐的兴奋。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某个即将到来的由他亲手缔造的惊喜场景。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讨价还价，只是极轻却无比笃定地应了一声。
“好。”
一个字，重若承诺。
沈栀意的心，再次因为这份无言的默契和心照不宣而鼓胀发烫。
她几乎可以肯定，向羽此刻心中所想，与当初的袁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闷声发大财！然后，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重磅炸弹”。
海风继续吹拂，海浪温柔拍岸。
两人并肩站在沙滩上，身影被阳光拉长。
一个看似随口的“条件”，一个简洁的承诺。
一场心照不宣的、关于未来惊喜的约定，已然在碧海蓝天之下，悄然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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