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顺着喉咙滑入胃里，一碗接着一碗，脸颊两侧逐渐泛起红晕。
不消片刻，酒坛空了一半。
“够了，不要再喝了——”
白芷一把按住想要抓起酒坛的手，语气中带着心疼，又有一丝气愤。
宫中人对外都是一条舌头，可对内，消息传的飞快。
陛下的话，他们也有所耳闻。
二十二岁的陛下，早到了娶妻的年纪，朝臣闲下来也会提到立后册妃，都被陛下以各种理由驳回。
紫菀略显醉态，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呆呆的望向她。
“陪我喝一碗？”
“喝什么喝，瞧瞧你，哪还有当初闯荡江湖的气势？”
白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怎的就将自己困在死胡同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痛快点。
紫菀垂下眼睑，声线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知道...脑子好乱...”
“你呀，就是太纠结自己的身份，忘记主上说过什么了？人生而平等，我们并不比任何人差”
白芷拿了绣凳紧挨她身边坐下，一下下抚着柔顺的长发，眼中满是疼爱。
紫菀是他们四人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性子最孤僻的一个，只有在主上面前才能显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他们三个也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
陛下对她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吃穿住行样样都是顶好。
乾明宫是历代帝王的住所，就连帝后也难踏足，紫菀被安排住在仅次于主殿的侧殿。
陛下嘴上说着是为了更好更方便的保护他，实际上无非是想让她离自己近一点儿。
“白芷，我从未想过这些，只想一辈子跟在主上身边，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难受极了”
酒劲儿上头，身子晃晃悠悠，面前的两张人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紫菀使劲晃了晃脑袋，总算清醒了那么一点点。
白芷将人揽在肩头，调整了姿势让她靠的舒服一点。
“或许潜意识里，你也喜欢陛下呢！只是自己困在陈年往事中不肯去承认罢了，陛下是个很好的人，你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短，比我们更了解他，不是吗？”
赤箭站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孩子，只能赞同的附和。
“这件事旁人说了不算，得看你自己，不过陛下对你确实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紫菀神情越发恍惚，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可我不想...嫁人...陪着...主上...”
“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在瞬间消失，倘若喜欢，务必要抓紧，莫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君凰端着一碗醒酒汤行至桌边坐下。
白芷与赤箭对视一眼，总感觉主上这话有其他含义，可又猜不到是什么...
紫菀脚步不稳的站起身，朝着声音来源扑了过去。
君凰轻叹一声，正欲接住人，却不想自己的小腿被人死死抱住。
“主上，紫菀要一直陪着你，你别丢下紫菀，好不好，求求你~”
小猫似的撒娇声入耳，再配上泛红色脸颊，怎么看都像小孩子撒娇要糖吃的样子。
君凰想将她扶起，可抱着小腿的胳膊越发收紧，只能由她去了。
“我什么时候要丢下你了？”
“真的？”
“真的，白芷说得对，陛下对你很不错，我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你对他也有好感，你或许也喜欢陛下，只是自己不愿承认”
君凰帮她整理着鬓边碎发，白芷则是端起醒酒汤一勺勺的喂给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好半晌不开口的紫菀却说出一句雷人的话。
“可是紫菀喜欢主上啊！”
白芷手上动作一顿。
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的样子。
赤箭也是一脸懵，说着喜欢陛下呢！怎么就变成喜欢主上了？
君凰倒是不在意，只笑着说了句。
“喜欢与喜欢是不一样的，有的是出自家人的喜欢，有的是出自情爱的喜欢，你自己想想，是哪一种呢？”
喝了醒酒汤的紫菀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盯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作势深思。
想了许久，还是没想通。
“都是喜欢啊！有什么不一样吗？紫菀的一切都是主上给的，一辈子陪在主上身边，男人什么的，都比不过主上，哪怕是陛下...”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到。
再一看，才发现是睡着了。
白芷轻声叹息，默默地摇头。
“主上，紫菀好像对这一方面不开窍”
君凰低下头，指尖划过白嫩染上红晕的脸颊，露出一个浅笑。
“哪是她不开窍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强求不得，只希望将来她不要为今日的选择感到后悔，亦或是抱憾终身”
言罢，君凰抬眸看向来人。
虞庆帝正迈过门槛，朝这边走来。
“陛下——”
白芷赤箭双双施礼后，退至一边。
虞庆帝自然而然的入座，眼神一直停留在紧抱小腿的人身上。
虽是醉酒昏睡，眉宇间的愁绪还是挥之不去，看上去睡的很不安稳。
许久，他终于问出藏在心底的疑惑。
“皇姐，紫菀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君凰垂眸看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抬手轻轻抚摸两下。
“紫菀的阿母开了一家铺子，维持生计，她的阿父一事无成，好在夫妻二人也算琴瑟和鸣，直到铺子无意得罪了一个世家小姐，店铺被毁，流落街头。
紫菀的阿父一改往日嘴脸，将她的阿母典给了旁人生子，紫菀得知消息跑回去，却看到了母亲上吊身亡...”
那男人只觉晦气，又将主意打到了紫菀身上。
听说有些达官贵人喜欢教养一些女子，用来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出价颇高。
紫菀偷听到消息，没哭没闹，使计将他推入井中溺死。
又因是女孩子，年纪小，长得还不错，也不敢去到旁人家中做工，免得被算计，所以便装作乞丐，遮掩样貌乞讨为生。
“原来竟是这样，怪不得...”
虞庆帝可算是知道为何紫菀对他不冷不淡，一直保持着距离。
就像吃住都是他下令，紫菀才不得不遵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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