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沫芒宫那间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寝殿，芙宁娜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荒诞的噩梦中逃脱，却又坠入了另一场更加真实、更加冰冷的恐惧之中。
欧庇克莱歌剧院里发生的一切还在她脑海中翻腾——
少女诡异的消失、那滩清澈得不祥的水渍、林尼苍白的脸、民众恐慌的尖叫、自己那差点引火烧身的鲁莽指认，以及……
那维莱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最终让她偃旗息鼓的冰冷眼眸。
（倒霉！真是太倒霉了！）
（为什么所有坏事都赶在一起了？！）
她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精心打理过的蓝色长发，在华丽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小咝和小闪沉默地矗立在门边，那规律的蓝色光点此刻在她看来无比刺眼。
（都怪那个旅行者！自从她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她习惯性地将怨气归咎于那个搅乱她心绪的金发旅人。
但心底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她，事情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那滩水……那种消失的方式……让她隐隐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被遗忘的东西，正在被触动。
为了驱散这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也为了寻求一丝慰藉和……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想炫耀（或者说，诉苦）的心态，她下意识地摸出了那部来自蓝星的、造型精巧的手机。
（哼，得告诉顾清辞那个控制狂，本神明今天可是经历了一场大风大浪！虽然……虽然最后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完美。）
她熟练地解锁屏幕，点开那个熟悉的、标注着“魔鬼经纪人”的聊天窗口。
然而，预期的密密麻麻的未读消息并没有出现。
界面停留在她上次已读的位置。
最新的一条消息，发送时间赫然是……四天前。
顾清辞，那个几乎每天都会用各种理由（工作安排、舆论报告、甚至只是冰冷的“问候”）给她发信息，执着到让她有时厌烦的女人，从四天前开始，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再发来过。
（……？）
芙宁娜愣住了。
这太不寻常了。
就算是在她们关系最僵持、她单方面切断联系的时候，顾清辞也从未停止过发送消息，那999+的红点就是证明。
那种固执的、不容拒绝的“存在感”，曾让她感到窒息，但在此刻，这种“存在感”的突然消失，却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冰锥刺骨般的寒意。
（是手机坏了吗？还是信号问题？）
她手指有些发颤地，快速敲打了一行字：
【喂！在吗？今天枫丹出了大事！本神明……】
点击发送。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鲜红的、她从未见过的错误提示：
【信息发送失败。请检查网络连接或稍后再试。】
失败？
怎么会失败？
她不死心，又接连发了几条不同内容的，甚至尝试拨打那个存贮的、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仿佛电话的那一头，是绝对的虚无。
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不……不可能！）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异色瞳因惊恐而收缩。
她不再犹豫，集中精神，回忆着那无数次穿越的感觉，想象着蓝星那间熟悉的顶层公寓，那喧嚣的城市夜景……
她打响了指引穿越的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熟悉的眩晕感，没有空间扭曲的波动，没有眼前景色的瞬间切换。
她依旧站在沫芒宫冰冷奢华的地板上，周围是她看腻了的华丽装饰，身后是小咝和小闪那令人厌烦的嗡鸣。
（回……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头。
她赖以生存的、最后的退路，那条连接着另一个世界、那个虽然充满控制但至少能让她暂时喘息、让她拥有力量的“逃生通道”，竟然……无声无息地断裂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失声喃喃，手脚一片冰凉。
曾几何时，顾清辞的掌控让她愤怒，蓝星的喧嚣让她疲惫。
但此刻，当她真正与那个世界、与那个视她为“唯一变量”的女人彻底失去联系时，她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条纽带，不知何时，早已成为了她内心深处一根隐秘的、支撑着她继续扮演下去的“救命稻草”。
现在，稻草断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面对任何审判、任何谣言都要深刻的恐惧。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瞬间被抛弃在了无垠的、黑暗的虚空之中，上下左右，皆是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清辞那边……出事了？还是……提瓦特这边……）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再次拿起那部仿佛已经“坏掉”的手机，手指颤抖着，在搜索栏里胡乱地输入关键词：
【顾清辞】、【蓝星】、【联系中断】、【穿越失败】……
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没有弹出任何完整的搜索结果，反而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开始跳跃出一些极其破碎、扭曲、甚至毫无逻辑的画面和文字碎片——
一个模糊的、似乎是实验室的场景，刺眼的红色警报灯在疯狂旋转……
顾清辞的脸一闪而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似乎带着……血迹？
“……维度……震荡……不可逆……”
一片混乱的数据流，夹杂着“Error”、“connection Lost”的警告标识……
一张被撕碎的、印有芙宁娜灿烂笑容的“清涟”演唱会海报……
“……方舟……计划……失败……”
最后，屏幕彻底陷入一片雪花般的噪点，中央只剩下一个不断跳动的、令人心悸的红色叉号。
这些零碎的画面和信息，非但没有解答她的困惑，反而像是一把把冰冷的凿子，将她心中的恐惧雕刻得更加具体、更加狰狞！
（实验室？警报？顾清辞受伤了？方舟计划失败？！）
每一个碎片都指向不祥，却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这种未知，比确切的坏消息更加折磨人。
手机屏幕最终彻底暗了下去，无论她如何按键、摇晃，都再无反应，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或者……被某种力量彻底隔绝。
芙宁娜无力地瘫坐在地，手机从她冰凉的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联系不上了……
回不去了……
顾清辞可能出事了……
蓝星那边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所有的信息，都断了。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被世界抛弃的孤独与无助。
前有提瓦特步步紧逼的预言与阴谋，后路却在她毫无察觉时悄然崩塌。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试图抵御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刺骨的寒意。
（怎么办……）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华丽的寝殿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以及那两台发条警卫，依旧沉默而忠诚地（机械地）执行着监视的任务，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窗外，枫丹的夜色正浓，却再也照不进她此刻一片黑暗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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