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淞镇,刺玫会总部后的书房内,空气仿佛比窗外的永冻霜雪还要冷上几分。
娜维娅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但脸色依旧苍白。
荧站在她身侧,手轻轻搭在她肩上,给予无声的支持。
派蒙飘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抱着胳膊,小脸上满是严肃,难得的安静。
迈勒斯站在书桌前,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眼里的血丝和深刻的疲惫诉说着他承受的重压。
但他此刻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锐利,以及……深深的悲哀。
“大小姐,荧小姐,”迈勒斯的声音干涩而清晰,“根据老爷生前留下的、零星的、不成系统的调查笔记,以及我这些年私下里不动声色的观察和查访,关于当年那场意外,以及后来隐隐与您、与失踪案相关的阴影,我最终锁定了三个有重大嫌疑的对象。”
娜维娅的呼吸微微一滞。
荧也凝神细听。
“第一个人,是弗洛朗。”
迈勒斯缓缓道出第一个名字,“他是刺玫会的参谋,老爷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地位仅在老爷和我之下。他能第一时间掌握刺玫会的所有动向,负责的正是人事安排和内部治安。”
娜维娅眉头微蹙,弗洛朗叔叔?
那个总是板着脸、做事一丝不苟、对父亲和自己都忠心耿耿的人?
“但是,”迈勒斯话锋一转,“正因为他身处如此核心的位置,若真是他,很多事情反而难以解释。他手握人事和内部防卫的力量,如果想做些什么,本可以更隐蔽,更直接,而不是动用大量需要复杂调度和资金来源的、来自外部的改装警卫机关。而且,他从不经手刺玫会的大额财务,要支撑一个庞大的阴谋,经济上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
迈勒斯顿了顿,“老爷出事前后,弗洛朗的行动轨迹和反应,经得起推敲,没有明显漏洞。他的嫌疑,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相对较低。”
“第二个人,是蒂埃里。”
迈勒斯说出第二个名字,“他是我们刺玫会与枫丹警备队官方的联络窗口负责人。所有需要报备的行动、器械调用,理论上都会经过他。他完全有可能提前知晓我们的某些调查方向,甚至……有将部分警备队资源转为私用的渠道。”
娜维娅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办事还算稳妥的中年人。
“我派人以其他理由与他接触,试探性地聊过关于警卫机关调用和管制的问题,”迈勒斯眼神锐利,“他的反应很自然,回答也符合流程,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紧张或隐瞒。而且,他的职位更多是‘窗口’和‘协调’,直接调动大量机关而不留痕迹,超出他的权限和能力范围。他的嫌疑……同样存在,但缺乏关键证据和动机支撑。”
迈勒斯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的目光看向娜维娅,里面充满了不忍,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于第三个人……”
他几乎是逐字吐出,“无论从动机、对刺玫会与卡布里埃商会历史及现状的了解深度、所能调动的商业资源与人脉网络、事发时在场且表现‘完美无瑕’,以及……在老爷出事后,商会某些看似合理实则微妙的发展转向来看,他都是唯一一个,能将所有看似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并且严丝合缝的人。”
娜维娅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椅子的扶手,指节发白:“是……谁?”
迈勒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
“玛塞勒。”
“——!!!”
娜维娅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瞪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
“玛塞勒……伯伯?”
她的声音变了调,带着惊愕和下意识的抗拒,“这怎么可能?!他是父亲多年的好友!是卡布里埃商会现在的负责人!他看着我和父亲……他……”
她说不下去了。
记忆中,玛塞勒永远是那个笑容和蔼、会在父亲忙碌时给她带新奇小礼物、会拍着父亲肩膀叫他“老伙计”、在父亲“出事”后也对刺玫会多有照拂的长辈。
荧也皱紧了眉头。
她也见过玛塞勒几次,那个总是穿着得体、言谈温和、处事圆滑的中年商人,怎么看都难以和策划了卡雷斯悲剧、可能与少女溶解案有关的“阴影”联系起来。
“大小姐,”
迈勒斯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痛楚,“我知道这难以置信。弗洛朗和蒂埃里,各有疑点,但也各有难以解释的通畅之处。唯独玛塞勒……他太了解老爷,太了解刺玫会,也太了解您了。卡布里埃商会由刺玫会一手扶持壮大,他掌握的资金和渠道,完全有能力支持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动。他对商会内外、白淞镇乃至枫丹廷的人脉网络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排除掉弗洛朗和蒂埃里之后,剩下的,无论多么令人难以接受,都可能是真相。老爷的笔记里,曾用很隐晦的词句提到,他与玛塞勒在一些根本理念和商会未来方向上,存在深刻且难以弥合的分歧,似乎……涉及一些陈年旧事。”
书房里陷入死寂。
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甚至有些惊心。
良久,娜维娅缓缓坐下,脸上的震惊渐渐被一种混杂着痛苦、迷茫和强行凝聚的坚毅所取代。她看向荧。
“荧……我想去见见他。”
她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心,“当面……问一问。”
……
卡布里埃商会在白淞镇的驻地,是一座打理得井井有条、透着富足与稳健气息的石砌建筑。
门口的店员认出了娜维娅,热情地将她和荧、派蒙迎了进去。
会客厅里,玛塞勒很快便出现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枫丹风格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
“哎呀,娜维娅,还有旅行者和派蒙,真是稀客!”
他热情地走上前,眼神关切地看着娜维娅,“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刺玫会的事情虽然重要,也要注意身体啊。”
他的态度自然亲切,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娜维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玛塞勒伯伯关心,我还好。只是……最近想起父亲的事,心里有些难受,有些细节怎么也想不明白,所以到处走走,也想听听伯伯您……对当年的事情,还有没有什么印象?”
她问得很小心,眼睛紧紧盯着玛塞勒的反应。
玛塞勒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与感伤,他叹了口气,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们,声音低沉下来:“卡雷斯啊……他是我的老朋友,好兄弟。那件事……唉,至今想来都像一场噩梦。当时太混乱了,枪声,呼喊……等我跟着其他人冲出去,就看到……”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娜维娅,我知道你一直想查明真相。但有些事,或许……让它过去,对活着的人更好。你父亲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而不是一直陷在过去的泥沼里。”
这番话,情真意切,完全是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姿态。
他甚至走到娜维娅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商会这边你放心,有我在,总会照应着刺玫会。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娜维娅张了张嘴,看着玛塞勒那毫无破绽的、充满关切和回忆痛苦的脸,那些准备好的、更尖锐的试探话语,忽然就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此刻还在安慰她的人,会是策划了父亲死亡、可能还在暗中威胁她安全的元凶。
“我……我知道了,谢谢伯伯。”
她最终只是低声说道,语气有些干涩。
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娜维娅便以不打扰为由,带着荧和派蒙告辞了。
玛塞勒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挥手道别:“路上小心,有空常来坐坐。”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白淞镇曲折的街巷尽头,玛塞勒脸上的笑容才像退潮般缓缓消失。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刚才还充满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玩味。
他转身,慢慢踱回幽暗的商会建筑深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终于……查到这里了吗?”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比我想象的,倒是快了一点。娜维娅这小丫头,比她父亲……更执拗啊。”
他走进一间隐蔽的、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反手锁上门。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中央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几件东西:一些复杂的图纸,几个散发着微光的诡异容器,还有……一小瓶翻滚着浑浊蓝紫色、仿佛有生命般的液体。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瓶上,眼神变得狂热而偏执。
“但是,晚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小瓶,指尖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波动。
“我已经……不需要再隐藏,也不需要再等待了。”
“计划,现在就要开始。”
“就从…...审判水神开始吧。”
幽闭的房间里,回荡着他低沉而疯狂的自语。
那和蔼可亲的商会负责人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露出其下隐藏已久的、狰狞而冰冷的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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