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跪在点将台下,声音有些发抖:“东门外……那辆车还在。”
我站在高台上,手指慢慢松开。刚才那一瞬间的紧绷感从手臂退去,掌心还留着汗意。副将在旁边看着我,眼神里有问也有等。
我没有下令追查车的事。
昨夜清剿完了,营地里尸体抬走了,伤员安顿好了,俘虏也分了类。六条军令已经传遍全营,刀剑入库,火油封存,新编制开始整队。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一辆不知来路的车,而是让这些活下来的人知道——他们不是在替叛军卖命,是在为大唐守阵。
我说:“传令下去,全军列阵,准备受勋。”
副将领命而去。脚步声远去后,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绷带。血止住了,但伤口还在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那些人,他们有的丢了兄弟,有的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脸上还有灰和泪。
他们需要一个理由继续站在这里。
半个时辰内,五千将士在点将台前列成了五个方阵。有人拄着枪,有人包着头,有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但都站直了。没有喧哗,也没有乱动。
远处传来马蹄声,尘土扬起。老将军来了。
他骑着战马,身后跟着亲兵,手里依旧握着那杆长枪。到了台前翻身下马,动作虽慢却稳。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走上高台。
全场安静。
老将军走到台中央,环视四周。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楚。
“昨夜一战,八十七人阵亡,三百二十一人负伤。”
他停了一下。
“但我们守住了营,拿回了旗,抓住了叛贼。”
台下有人挺起了胸。
“这一仗,不是靠天,不是靠运气,是靠你们每一个人拼出来的。”
他又看向我。
“若没有陆扬临危不乱,设伏诱敌,斩断敌旗,先锋官不会倒,粮草营早就烧了,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按上叛军的罪名。”
我上前一步想说话,他抬手拦住。
“你不用推辞。功劳就是功劳。你说是大家打的,我知道。可带头的人,得站出来。”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前锋统制”四个字。
那是先锋官的令牌。
他把铜牌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此物原属叛将,今日交予平叛首功之人——陆扬!”
他亲手把铜牌放在我手上。
台下依旧没人出声。
老将军转身面对全军。
“现在,我宣布第一批嘉奖名单。”
他一个个念名字。
第一个是斥候队长。昨夜带队突袭粮草营,发现三名伪装伤兵,当场擒获。擢升百夫长,赐甲一副,银十两。
那人从队列中走出,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接过铠甲时手都在抖。
第二个是医营医官。识破两名藏刀者,主动上报。记功一次,家属免赋两年。
医官走出来时低着头,走到台前才抬头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
第三个是步兵伍长。突围战中为掩护队友断后,身中七创不退。授“忠勇旗”一面,抚恤加倍,子可入军校。
他被人扶着上来,腿上缠着布,血渗出来了。但他坚持自己站着接旗。
老将军每念一人,台下就有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点头,有人抹脸,有人低声喊好。
到最后一个人念完,老将军说:“这些人,不是我选的,是战场选的。他们的名字,会记入军册,送回兵部备案。他们的家人,会收到公文,享应有之待。”
他顿了顿。
“从今天起,谁再敢说我们这支军没人情、没规矩、没前途,我就让他站到这里,看看这些站着的人。”
话音落下,台下突然爆发出一声吼。
“谢将军!”
是那个伍长,他举起手中的旗,声音撕裂般响起来。
接着是第二个。
“谢陆将军救命之恩!”
又是一个老兵,满脸是疤,眼睛通红。
越来越多的人喊起来。
“谢将军!”
“谢陆将军!”
有人举起刀,有人举起枪,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五千人的营地,被这一声声喊得震动起来。
我站在台上,阳光照在铠甲上,蓝宝石在剑鞘上反着光。
我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
动作很慢,但很稳。
全场一下子静了。
下一秒,五千人同时抬臂回礼。
动作整齐,手臂如刀切一般划过空气。
那一刻,我没有看到疲惫,没有看到恐惧,也没有看到怀疑。
我看到的是五千里防线,是一堵活着的墙。
老将军站在我身边,没说话。他只是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退后一步,把位置留给我。
我知道他想让我说什么。
但我不能说。
这些话不该由我来说。他们敬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昨夜一起扛过来的命,是彼此背过的伤,是同一个名字刻进忠义册的约定。
我依旧站着。
台下的手臂慢慢放下,但没人动。
风从营地外吹进来,带着一点山里的凉气。
远处东门外,那辆盖着布的车还停在那里。
没有人去管它。
也不需要现在去管。
副将走到台边,低声说:“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我看着那辆车。
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下面木轮的一小段。
我说:“再等等。”
副将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我在等什么。
不是等那辆车动,也不是等里面的人出来。
我在等这五千人心里的火彻底烧起来。
只要这火在,一辆车,一个人,一句话,都不可能再动摇这支军。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光洒满整个点将台。
我站在高处,铠甲发亮,剑未出鞘。
五千双眼睛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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