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兴亡，匹夫无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张伯这番寄予厚望，让姜凡压力山大，他两世为人，从不想带着别人的期待与心愿而活。
他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
可眼下，怕是要改变这个信念了。
铮亮的匕首，已经在老张头的脖颈上划出了血痕，他老泪纵横，满目期待，“少帅，没时间犹豫了，难道不想打破这个肮脏的旧世界吗？”
“唉！”
姜凡终究是心软了，倒不是为了什么让天下之民过上好日子的宏大愿望。
他只想好好活着，不被人欺负，没人敢算计他。
“好，张伯，我答应你。”
“那就好。”
张伯扔掉匕首，神色戏谑，整个人突然因为没有了挂念，而神采奕奕。
“临死前，我帮你多带走几个，你抓紧时间逃吧。”
“张伯……”
姜凡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保重。”
“怎么？不相信我老张头啊？嘿嘿，你以为，我在净秽司四十年，白干的吗？”
老张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过会儿，我也算青史留名了。”
“我去也！”
老张头掏粪四十年，岂会不懂，沤肥的地窖里会产生一种难闻的气体，只要一点燃，就会发生大爆炸。
“快点，再快点！”
左山雕最新派遣的御林军，已经从四方打听到了老张头的踪迹，朝着马厩这边疯狂赶来。
可老张头，已经推着空车，赶往了净秽司最大的化粪池。
聪明的大乾朝廷，早就发现了人工肥的好处，净秽司一方面收集皇都各处粪便，一方面又让夜香郎们将粪便运回净秽司收集沤肥，待到第二年春季，再以高价将这些人工肥卖给百姓。
实现了“一鱼两吃”。
种地的百姓们也乐得购买达官显贵的排泄物，尤其是热衷于龙遗。
净秽司会将沤好的肥料，按照官员等级，分为好几个档次，每到了一品大员的批次，尤其是皇家批次出产时，非但百姓们会抢破头，甚至大打出手，就连一些官员，也以买到龙遗为荣。
百姓们觉得，皇帝老子吃的好，产下的人工肥，肥力也比普通人产的肥力高，庄稼爱生长。
大臣们，则沉迷新鲜的龙遗。
据说，两年前，女帝患腹泻之症，留下的龙遗，被户部尚书拍得，出价高达五百万两。
那“圣物”，现在都供奉在他家的祠堂里，户部尚书每日都会去跪拜请安。
“几位军爷，我知道姜凡躲在哪里。”
无数的信息，从老张头的脑海中闪过，他一路走走停停，刻意挑选了两名看不上不那么聪明的御林军。
“什么？在哪？”
那两人本来在翻找垃圾堆，一听到老张头这么说，立马兴奋地跑了过来。
“嘿嘿，两位，这么大的功劳，你们不会想独吞吧？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叔跟你们说，你们啊，把握不住。”
老张头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你们想不想升迁了？听叔的，赶紧去找你们的上司，好好表现表现。”
“对哦。”
那两人一溜烟就要跑，老张头赶忙告诉了他们姜凡的藏身地。
“那姜凡啊，就在最大的化粪池中。”
“多谢老丈。”
就这样，一路上，他不断散布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的工夫，这消息就传到了左山雕和秦铁山的桌子上。
“那小子，倒是会躲。”左山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饮下杯中酒，发出邀请，“秦兄，同去否？不去看看，你们家大少爷，狼狈的样子吗？”
“哈哈……”
左山雕大笑道，“我猜，他一定躲在化粪池里。”
“不去了，我又不需要抓他立功。”
秦铁山喝得微醺，脸庞爬满了红晕，“我只需要确定他挂了就行了，左队长，看你的了。”
“那是。”
左山雕对姜凡恨之入骨，食粪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他要加倍奉还。
“那秦兄就在这儿好生吃喝，我去去就来。”
左山雕完全难掩兴奋之情，健步如飞朝着大化粪池赶去，“姜凡啊姜凡，你也有今天。”
“左队长，等等我，我也去。”
杜阳为挺着肥硕的肚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姜凡之前已经盯上他了，不亲眼看着他死掉，他以后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短短一刻钟，大化粪池边上，已经聚集了好几百人。
老张头俨然成了风暴中心，被一群人围堵，大声斥责。
“好你个老家伙，不是说好了，消息只告诉我一个人的吗？”
“你到底告诉了多少人？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老贼，骗人，待会儿再收拾你。”
“……”
老张头只得战战兢兢地每个人鞠躬，可怜巴巴地道，“你们都是军爷，我就一个老头子，你们都逼问我，我敢不说吗？”
“左队长到！”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暴喝，所有人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老张头先是一愣，心中顿时大喜，真没想到，居然连他也吸引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杜阳为那个作威作福的畜生。
“少帅啊少帅，看来，连老天都在帮你。”
“队长。”
此时，有一名小队长模样的人立即上前禀告，指着老张头，“就是他提供的消息，但我们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姜凡的踪迹。”
“嗯？”
左山雕是秦凤翎培养出来的人，可堪大任，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但见对方只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也就没放在心上。
“你最好没有撒谎，要不然，不光是你，你全家都得承受御林军的怒火！”
“嘿嘿。”
老张头忙跪下磕头，战战兢兢地道，“大人，我哪里敢骗您啊？那姜凡与我共事最多，以前最苦最累最脏的活，都是我俩干的，我这化粪池下面，有一个洞，他八成在那里面躲着，需要小人找他。”
左山雕瞥了眼那偌大的化粪池，上面都用木板盖着，边缘只留着九个倒粪水的门洞，每一个门洞里，有一把梯子直通下方的边缘台阶。
“你，你一个老头，哪怕发现他，你也打不过。”
左山雕脸色一沉，捂着鼻子，犀利的眼神随机扫过几人，“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个，下去跟他一起，务必要把姜凡给抓上来！”
“啊？”
那几个御林军一听要下化粪池，统统脸色煞白，有的机灵鬼，一捂肚子，当场装病。
“好，不去是吧？行，老子革你们的职，回家种地去吧！”
无奈，那几个人只好作罢，硬着头皮准备下去找人。
“这样才对嘛。”
左山雕转眼，又瞥见化粪池子里蒸腾的热气，心绪更加不宁，他一把抓过老张头的衣领，将他给拎了起来，“你最好，别耍花招，要不然，我杀你全家！”
“不，不敢。”
老张头吓得瑟瑟发抖，小便失禁，淅淅沥沥落到了左山雕脚边。
“恶心死了，滚开了。”
杜阳为上前，一脚将他给踹了出去，“左大人，您就放心吧，这老张在净秽司干了四十年，一向老实巴交，况且，他还有个最疼爱的孙子，才六七岁，他不敢造次的。”
“别废话了，赶紧下去。”
左山雕催促道。
“咳咳……”
老张头恶狠狠地瞪了眼杜阳为，拖着风烛残年的身子，朝着门洞走去，“跟上啊，都跟上，我们啊，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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