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炼丹房藏在镇子后山的凹谷里，青灰色的石墙爬满了爬山虎，屋顶的瓦片碎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像一口豁了牙的巨嘴。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一股混合着硫磺与焦糊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酸。
“就是这里了。”李虎指着屋子中央的土台，“地火灶就在下面，我先祖当年用它炼过不少疗伤丹药。”
土台是用耐火砖砌成的，中间嵌着一个青铜炉口，边缘刻着简单的引火符文，只是常年无人打理，早已被灰尘覆盖。林默蹲下身，指尖拂过符文，玄元珠微微发热，一丝暖流顺着指尖注入符文——那些模糊的刻痕竟亮起了淡淡的红光，像是沉睡的火种被唤醒。
“果然能用。”林默松了口气，对身后的弟子道，“把鼎片拿出来吧，注意轻拿轻放，别碰碎了。”
弟子们小心翼翼地将木箱搬到土台上，打开箱盖的瞬间，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鼎片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那些刻着名字的鼎片仿佛有了生命，在光线下轻轻颤动，隐约能听到细碎的嗡鸣，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开始吧。”林默深吸一口气，取出三张引火符。这符纸是用流云宗特制的火桐树皮做的，燃点极低，却能引动地脉之火。他将符纸贴在青铜炉口周围，灵力催动下，符纸“腾”地燃起幽蓝的火焰，顺着符文纹路钻进灶底。
“轰隆——”
灶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巨兽从沉睡中苏醒。土台开始微微震动，炉口涌出灼热的气浪，将周围的灰尘吹得四散。片刻后，一缕橘红色的火焰从炉口窜出，越烧越旺，最终形成一道丈高的火柱，将整个炼丹房照得如同白昼。
“好强的地火！”一名弟子忍不住后退半步，“这火力怕是能熔金断铁了！”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块鼎片，对着火柱轻轻一抛。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火柱的瞬间，发出“滋啦”的脆响，边缘迅速融化，化作金红色的液滴，却没有四散滴落，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火柱中凝聚成一团。
“玄元珠的力量在引导它们。”李虎看得目瞪口呆，“这些鼎片……在自己合在一起！”
确实如此。随着更多鼎片被投入火柱，那些金红色的液滴如同归巢的鸟儿，自动汇聚成一个不规则的金属球，表面不断翻滚、融合，将所有刻痕都包裹在内。林默能感觉到，玄元珠正散发着柔和的灵力，安抚着鼎片中残留的怨魂，让它们在熔炼中渐渐平静，化作金属球的一部分。
“这才是真正的‘平衡’。”林默低声道，“不是抹去过去，是让所有碎片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就在金属球即将成型时，灶底的地火突然剧烈波动起来，火焰从橘红色变成诡异的紫黑色，炉口边缘的符文也跟着扭曲，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怎么回事？”李虎脸色骤变，“地火不该是这样的！”
林默心中一沉，玄元珠的暖意瞬间变得刺骨——这紫黑色的火焰里，竟混杂着与西漠老怪同源的邪气！他立刻运转灵力，玄元珠的白光注入火柱，试图压制那股邪气，却没想到紫黑火焰反而更加狂暴，竟从炉口窜出数道火舌，直扑土台上的卷宗箱！
“不好！它们想毁了证据！”一名弟子惊呼着去挡，却被火舌燎到衣袖，瞬间燃起黑色的火焰，吓得他连连打滚。
林默眼疾手快，玄元珠化作一道白光撞向火舌，将其击散，同时对众人喊道：“快把卷宗搬到门外！这地火被人动过手脚，里面藏着邪祟！”
众人慌忙抱起卷宗箱往外跑，李虎却盯着炉口边缘的符文，忽然喊道：“这不是引火符！是‘锁魂阵’的变种！有人在灶底埋了东西，用邪祟的魂息污染了地火！”
林默立刻看向灶底，紫黑火焰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号，正是西漠老怪手记里提到过的“养魂罐”！
“是墨尘干的！”林默瞬间想通，“他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熔鼎片，提前埋下了养魂罐，想用邪火毁了证据，甚至可能想趁机夺取鼎片融合后的力量！”
紫黑火焰越来越旺，养魂罐在火中剧烈震动，罐口喷出无数黑色的魂影，嘶吼着扑向林默。这些魂影比渊底的怨魂更狂暴，显然是被特意炼化过的凶煞。
“想抢？没那么容易！”林默青锋剑出鞘，白光与剑光交织成网，将魂影挡在外面。他一边应对魂影，一边对李虎喊道，“有没有办法破阵？再这样下去，鼎片的融合会被邪火污染！”
李虎盯着扭曲的符文，额头渗出汗珠：“锁魂阵需要‘生魂’催动，只要毁了养魂罐，阵法自然会破！但罐在灶底，被地火围着，根本靠近不了！”
林默看向火柱中那个不断翻滚的金属球，此刻它的表面已蒙上一层黑气，原本纯净的金光变得黯淡。他知道不能再等了，玄元珠的力量若被邪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李虎，掩护我！”
林默低喝一声，将玄元珠的力量提到极致，周身形成一道金色的护罩，硬生生冲进紫黑火焰。火舌舔舐着护罩，发出“滋滋”的声响，护罩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但他没有停下，青锋剑直指灶底的养魂罐。
“给我破！”
剑光带着破邪之力，穿透火焰，精准地劈在养魂罐上。“咔嚓”一声，陶罐碎裂，里面的黑色魂息瞬间涌出，却被玄元珠的金光净化，化作缕缕青烟。
养魂罐一碎，紫黑火焰如同潮水般退去，地火重新变回橘红色，炉口的符文也恢复了正常。那些黑色的魂影失去力量来源，纷纷消散在空气中。
林默踉跄着退出火焰，护罩已经消失，手臂被烧伤了好几处，冒出细密的水泡，但他顾不上处理，只是盯着火柱中的金属球——此刻黑气散尽，金属球重新绽放出纯净的金光，表面渐渐冷却，形成一块平整的碑体，所有名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上面，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成了……”李虎扶着他，声音带着后怕，“差点就被墨尘得手了。”
林默看着那块碑，忽然笑了：“或许，这才是它该经历的。没有被邪祟污染过，又怎么证明它能守住正义？”
他走上前，轻轻触碰碑体。冰凉的金属表面传来温暖的波动，那是无数冤魂安息的气息，也是林岳前辈魂息的回应。玄元珠落在碑顶，化作一颗莹白的珠子，与碑体完美融合，像是给这段尘封的历史，盖上了一个公正的印鉴。
“我们该走了。”林默收回手，“带着它去宗门联盟，让所有人都看看，真相从不会被永远掩埋。”
弟子们抱着卷宗箱走了回来，看到那块金光闪闪的碑，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赵师弟上前一步：“林师兄，我师父传讯说，联盟总部的长老们已经在等着了，黑煞门门主虽然还在附近盘桓，但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坐镇，他不敢轻易动手。”
“好。”林默点头，“出发吧，去把属于林岳前辈和所有冤魂的公道，一一讨回来。”
众人合力抬起石碑，虽然沉重，却没人喊累。阳光透过炼丹房的破洞照在碑上，将那些名字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无数双眼睛，正盼着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走出凹谷时，李虎回头望了一眼废弃的炼丹房，忽然道：“墨尘敢在这里动手，说明他对李家旧宅的底细很清楚……说不定，李家内部还有黑煞门的内应。”
林默脚步一顿，看向远方的天际。云层渐渐聚集，像是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他握紧了青锋剑，碑体传来的暖意让他更加笃定——前路纵有风雨，只要握着这份沉甸甸的真相，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而远在联盟总部外的密林中，墨尘站在一棵枯树下，看着传讯符上“养魂罐被毁”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林默，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始呢……”
他身后的阴影里，黑煞门门主缓缓走出，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与西漠老怪手记里相同的符号：“去告诉联盟那些老东西，就说林默带着‘玄渊邪物’闯上门了，想借联盟之手，毁了东域的安宁……”
风起了，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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