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选择的“闭关”地点,是远离所有星图标记、连“虚空胃囊”的引力余波都难以触及的一片绝对深空。这里被称为“墟海”,是宇宙膨胀初期遗留的、时空结构最为稀薄脆弱的区域之一,物质与能量近乎绝迹,只有永恒的冰冷与寂静,如同宇宙诞生前最原始的“空”。这里,连“定数”的“肃正协议”都极少投射目光,因为这里“空”到几乎没什么可“肃正”的。
但此刻,这片绝对的“空”与“静”,正被一股来自内部的、狂暴混乱的“风暴”所打破。
一块堪比小型行星、却轻薄如纸、近乎二维的时空碎片上,刘飞盘膝而坐——或者说,是强行将自己“钉”在那里。归源战甲依旧覆盖全身,但暗红色的纹路却失去了往日的流畅与威严,正以混乱的频率疯狂明灭、扭曲,时而暴涨如燃烧的恒星,时而黯淡如风中残烛。战甲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不属于其本源的、如同血管般鼓胀的灰暗纹路,与暗红光芒激烈冲突、纠缠。
刘飞双目紧闭,面甲下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与意志对抗而扭曲。在他体内,一场远比任何外部战斗都要凶险万分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
战场:他的灵魂本源与力量循环核心。
敌军:深度寄生、并已开始“反客为主”的“毒种”印记。
友军:他自身的意志,以及初步融合但尚未完全如臂使指的“裁决”之力。
战况:惨烈,且正在迅速恶化。
“毒种”的狡猾与韧性远超刘飞最初预估。它并未直接正面攻击他的意识或抢夺力量控制权,而是采取了更加阴毒、更具侵蚀性的策略:
1. 概念污染: 它将自身携带的、关于“原初混沌海”、“绝对自由”、“打破一切枷锁(包括道德与理智)”等扭曲概念,与刘飞自身“裁决”之力中蕴含的“破法”、“打破常规”、“不屈从于强权”等正面特质,进行 恶意混淆与嫁接。就像在纯净的水源中滴入混有致幻剂的墨汁,试图让刘飞在运用力量时,不自觉地滑向失控与疯狂的边缘。战斗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暴虐与破坏冲动,正是源于此。
2. 数据窃取与模拟: 它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疯狂记录、解析着刘飞在极限战斗状态下,“裁决”之力每一个细微的波动、每一次“定义”与“破法”的法则干涉数据。并尝试以自身灰暗能量为蓝本,模拟出具有部分“裁决”特性、但内核充满混乱与恶意的 “伪·裁决之力”,反向侵蚀刘飞的力量循环,试图“改造”他的力量性质。
3. 情绪放大与意志干扰: 它精准地捕捉并 放大 刘飞在连续高压战斗、目睹文明惨状、被“定数”与“弑神者议会”轮番算计后产生的疲惫、愤怒、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毁灭一切麻烦根源”的黑暗念头。同时,释放出微弱但持续的认知干扰,试图让他对龙戬、幽、联邦的信任产生动摇,对“秩序”、“守护”等概念感到厌烦,转而认同“混沌”、“绝对自由”的“美妙”。
4. 结构性寄生: 最致命的是,“毒种”的根须已经深深扎入了刘飞灵魂与四枚“裁决之种”碎片融合后形成的“源头”结构之中,如同癌组织与健康组织长在了一起。强行剥离或摧毁,极有可能伤及刘飞的根本,甚至导致力量崩溃、灵魂重创。
“给老子……滚出去!”刘飞在灵魂深处咆哮,意志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凝聚成最锋利的尖刀,一次次斩向那些试图污染他思维、侵蚀他力量的灰暗触须。
暗红色的“裁决”之力在他体内奔涌,试图“定义”出洁净的区域,“破法”掉那些外来的、恶性的概念与能量结构。但“毒种”如同附骨之疽,你“定义”一片,它就从另一片更深处冒出来;你“破法”掉一种侵蚀,它立刻变异出另一种更隐蔽的方式。而且,它还能利用窃取到的数据,模拟出类似“裁决”之力的波动,干扰刘飞对自身力量的精准操控,甚至诱导力量发生内耗。
这就像一个人在与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了解自己所有弱点和招式的“影子”作战,而这个“影子”还不断给你灌输“放弃抵抗、拥抱混乱会更轻松”的耳语。
刘飞的归源战甲剧烈震颤,体表暗红与灰暗光芒的冲突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有细微的能量电弧迸射出来,击打在周围的虚空,引发小范围的时空涟漪。他的气息时而狂暴如星爆,时而虚弱如烛火,显然内耗极其严重。
“不能这样下去……”刘飞意识到,纯粹依靠意志硬扛和力量对耗,自己很可能先被拖垮。“毒种”与他的共生程度太深,常规手段难以根除。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种能从更高层面或更根源处,否定或剥离这种“寄生”关系的方法。
他想起了龙戬曾经提到过的“心魔引”、“道果嫁接”等邪术概念,其破解往往需要 “明心见性” ,以最纯粹的、不可动摇的“本我之道心”,照破一切虚妄与外邪。
他的“道心”是什么?在“归零之喉”中,他以此锚定自身,那是 “守护认可的同伴与未来,并以手中之力审判不公、破灭邪妄” 的信念。但此刻,“毒种”正在疯狂扭曲、污染这个信念,试图将“守护”变成“占有”,将“审判”变成“无差别毁灭”,将“破灭邪妄”变成“打破一切束缚(包括良善与理智)”。
他需要重新确认,并且以更加强大、更加不可侵蚀的方式,巩固这颗“道心”!
然而,就在刘飞凝聚全部心神,试图在灵魂风暴中抓住那一点“本我真如”时——
异变,从外部袭来!
并非“定数”的“肃正”,那冰冷的力量似乎也被“墟海”的特性所隔绝,或者正在酝酿更大规模的行动。
来袭者,是 “弑神者议会” 的“接触者”!
三道身影,如同从“墟海”本身扭曲的时空背景中直接“析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刘飞所在的时空碎片三个方向,呈三角合围之势。
左边一位,身披破旧不堪、仿佛经历了无数纪元风化的星盗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张半机械半血肉、布满疤痕的脸,一只电子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手中把玩着一对不断变换形态的液态金属刃。气息阴冷、飘忽,如同宇宙中最老辣的猎手与刺客。他是 “幽影猎爵” ,据说曾是某个辉煌纪元最负盛名的独行侠与宝藏猎人,后来神秘消失,再出现时已投身“混沌自由”的怀抱。
右边一位,则是一个笼罩在厚重、不断蠕动变化的生物质装甲中的庞大身影,高达五米,装甲表面布满了眼睛、口器与分泌着粘液的触须,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生命力与混乱灵能。它是 “千面哺育者” ,来自某个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痴迷于生命融合与进化的禁忌文明遗族,信奉“万物皆可吞噬融合,进化永无止境”。
而正前方,居中那位,却出乎意料的“正常”。她(从体态判断)身着简洁贴身的银灰色作战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面容被一张光滑的、没有任何孔洞的银白色面具完全覆盖,只留下一头如瀑的暗蓝色长发在虚空中无风自动。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是静静悬浮在那里,却散发出一种比旁边两位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的气息——一种仿佛能 “同化” 或 “否决” 周围一切能量与信息特性的诡异力场。她是 “静默同调者·零” ,来历成谜,是“弑神者议会”最神秘的“清道夫”与“调律师”之一。
“‘归源修罗’刘飞,”“静默同调者·零”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是一种非男非女、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却直接响彻在刘飞的意识中,无视了他混乱的能量场,“议会欣赏你的潜力与抗争。但你体内的‘混沌之种’(他们对自己毒种的称呼)已进入‘深度适应期’。强行对抗,只会两败俱伤,甚至让你彻底迷失。”
“加入我们,”“幽影猎爵”的电子眼红光闪烁,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我们可以帮你‘引导’混沌之种的力量,让你真正掌控这份打破一切枷锁的终极自由。何必为了那些虚伪的‘秩序’和注定被‘定数’肃清的蝼蚁文明,束缚自己?”
“你的力量……很美味……”“千面哺育者”的装甲上,几十张嘴同时开合,发出重叠黏腻的声音,“融合……进化……我们可以一起……超越生命的极限……拥抱混沌的恩赐……”
他们的到来,显然经过精确计算,正是刘飞内患最深、意志与力量波动最激烈的时刻!劝降是假,干扰、施压,甚至可能想趁机 “催化” 或 “回收” 刘飞体内的“毒种”,才是真!
外有三名强敌虎视眈眈,恶意蛊惑;内有“毒种”疯狂反噬,动摇根基。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刘飞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血色目镜中,不再是单纯的战意或痛苦,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了极致愤怒与冰冷理智的火焰!
他缓缓站起身,归源战甲在暗红与灰暗的激烈冲突中,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嗡鸣。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加入你们?”刘飞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他先是看向“幽影猎爵”和“千面哺育者”,“去当一群只敢躲在阴影里下毒、蛊惑绝望者、连自己都不敢露真面目的老鼠的同伙?还是变成你们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混沌怪物?”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静默同调者·零”:“还有你,装神弄鬼的家伙……想趁老子病,要老子命?还是想捡现成的‘果子’?”
他猛地一捶自己的胸口,战甲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在与体内的某个东西对话,又像是在向所有敌人宣告:
“老子体内的‘毒’,老子自己会解!老子的路,老子自己会走!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杂碎,也想让老子低头?!”
“想打?想抢?那就——”
他双臂一震,不再刻意压制体内狂暴冲突的力量,反而主动将其引导、激发出来!暗红与灰暗的光芒如同失控的洪流,从他身上冲天而起,搅动着“墟海”脆弱的时空结构!
“——来啊!!!”
狂吼声中,刘飞率先发动攻击!目标,直指正前方的“静默同调者·零”!他选择这个看起来最难缠、最神秘的作为首要目标,既是擒贼先擒王的决断,也是想看看,对方那种“同调”与“否决”的特性,能否被自己此刻混乱但狂暴到极点的力量所打破!
然而,就在他力量爆发、身形即将扑出的刹那——
吟——!!!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能涤荡灵魂、平定时空的 龙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墟海”的无尽虚空,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紧接着,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与希望的白金色光芒,撕裂了灰暗的深空,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精准无比地照射在刘飞身上!
在这白金色光芒的笼罩下,刘飞体内那狂暴冲突的暗红与灰暗力量,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那深入灵魂的污染与躁动,如同被暖阳照射的冰雪,虽然没有立刻消融,却明显被 抑制 和 安抚 了下去!一种熟悉的、充满包容与生机的“可能性”波动,浸润着他的灵魂。
是龙戬!涅盘修罗!他来了!
下一秒,龙戬那身披白金与暗红纹路交织的“无限·可能性修罗铠”的身影,如同从光芒中踏出,稳稳落在刘飞身侧。纯白的帝瞳扫过刘飞身上混乱的能量纹路,又看向对面三名“接触者”,眼神冰冷如万古寒渊。
“朕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龙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驱散了“幽影猎爵”与“千面哺育者”散发出的阴冷与混乱气息,“‘弑神者议会’……终于舍得从阴沟里爬出来,露一露你们那见不得光的脸了?”
他的到来,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改变了场中力量对比!
刘飞体内,在白金光芒的辅助下,他对“毒种”的压制力明显增强。他看向龙戬,猩红的目镜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决绝:“老龙,这几个杂碎交给你!给我争取点时间!我要……把肚子里这坨脏东西,彻底‘炼’了!”
龙戬微微颔首,纯白帝瞳锁定三名“接触者”,周身白金色的“可能性”领域如同燃烧的星云般缓缓展开,与“墟海”的虚无、以及三名敌人散发出的混乱气息,形成鲜明对峙。
“可以。”龙戬淡淡道,手中已然凝聚出一柄流淌着白金与暗红光芒的、仿佛由无数可能性分支构成的能量长剑,“正好,朕也想看看,所谓的‘混沌自由’,到底有多少斤两。”
对面,“静默同调者·零”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电子合成音依旧平稳:“涅盘修罗……意外的变数。但,无妨。‘混沌之种’的深度纠缠已成既定事实。你们的抵抗,不过是让‘果实’在成熟前,经历更有趣的风雨罢了。”
战斗,一触即发!
一方,是内患未除、但得强援、誓要绝境翻盘的归源修罗与涅盘修罗!
另一方,是潜伏万古、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三名“弑神者议会”精锐!
在这片连宇宙本身都近乎遗忘的“墟海”之中,一场关乎个人命运、力量本质乃至宇宙未来走向的激战,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而刘飞与体内“毒种”的最终对决,也将在龙戬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内,迎来决定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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