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火光冲天。
枯骨岭前的荒原上，此时已是一片修罗地狱。三道精心构筑的防线如同三条愤怒的火龙，在黑色的尸潮中翻滚咆哮。
第一道石灰沟里，白烟滚滚，惨叫声（如果那种怪异的嘶鸣能算惨叫的话）此起彼伏。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不死士兵”皮肉溃烂，跌入沟中化为脓血，但后续的怪物却踩着同伴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
“填平它！它们想用尸体填平沟壑！”
了望塔上，铁牛挥舞着大旗，嘶哑地吼道。
没错，这些怪物虽然没有理智，但它们背后的操纵者却极其残忍且狡猾。
“咚！咚！咚！”
大地颤抖。那几个身高三米的“缝合怪”巨人，拖着沉重的铁链，迈过了第一道防线。它们脚掌宽大，厚重的铁靴底板直接踩在还没完全化开的石灰浆里，虽然冒着白烟，却并未伤及筋骨。
“吼——！”
一个巨人挥动着巨大的攻城锤，狠狠砸向第二道防线的拒马。
“咔嚓！”
几根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断。
“不能让它们冲过来！”萧景珩立于阵前，眼中寒芒如电，“弓弩手，集火那个巨人的眼睛！陌刀队，准备截肢！”
战场上一片混乱。
而在大营的最中央，一座被重兵把守的特殊营帐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里是林晚的临时实验室。
帐篷顶上挂着十几盏明亮的风灯，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张厚重的木桌被固定在中央，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那本泛黄的《万毒经》。
“不够……这些都不够……”
林晚戴着护目镜（用水晶片磨制），手里拿着一只滴管，眉头紧锁。
她面前的琉璃皿里，放着一小块从之前那个“李二狗”身上切下来的黑色肌肉组织。她刚才试了砒霜、鹤顶红、甚至高浓度的王水，虽然能腐蚀肉块，但那里面的黑色丝状物却依然顽强地存活着。
“普通的毒药对它们无效。它们本身就是剧毒的集合体。”
林晚放下滴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每一声惨叫都在敲打着她的神经。她知道，防线撑不了太久。那种“人海战术”加上“缝合怪”的冲击，迟早会耗尽大军的弹药和体力。
必须找到更高效的杀灭方法！
“这种尸线虫是基于‘牵机散’变异的……”林晚翻开《万毒经》的某一页，手指在上面快速划过，“牵机散，药性属阴寒，入骨即缩……如果要破解，必须找到它的‘阀门’。”
“我需要一个更完整的样本。”
林晚猛地抬头，看向守在帐门口的亲卫。
“去告诉王爷！我不这块烂肉！我要一个活的！越强越好！最好是那种能指挥的头目！”
“只有观察活体在受到刺激时的神经反应，我才能找到切断它们控制中枢的办法！”
……
战场前线。
萧景珩一刀劈开了一个扑上来的怪物，黑血溅在他的玄甲上，瞬间被内力震开。
听到亲卫的传报，他并没有丝毫犹豫。
“要活的？还要头目？”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尸潮，锁定了尸群后方那个骑在腐烂战马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将军铠甲的“骑士”。它的脸虽然也已经腐烂，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不似其他怪物的灰白。每当它挥动手里的令旗，周围的尸群就会随之变换攻击方向。
“就是它了。”
萧景珩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铁牛！带人守住缺口！”
“是！王爷您要去哪？！”
“去给王妃抓个‘药引子’！”
话音未落，萧景珩已经飞身而起。他没有骑马，而是施展轻功，踩着那密密麻麻的怪物头顶，如一只黑色的大鹏，直扑尸群后方！
“吼——！”
周围的怪物仿佛感应到了威胁，纷纷举起手臂想要抓住他。
但萧景珩的速度太快了。他手中的横刀化作一团银色的光幕，凡是靠近他三尺之内的怪物，瞬间头颅飞起。
擒贼先擒王！
那个骑在马上的红眼骑士显然也注意到了萧景珩。它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叫。
“吱——！”
这声音极其刺耳，像是金属摩擦玻璃。
随着啸叫声，原本围攻防线的两个“缝合怪”巨人竟然掉转过头，迈着大步朝萧景珩包抄过来。
“哼，果然有灵智。”
萧景珩身形在空中一个诡异的折转，避开了一个巨人挥来的铁链。他脚尖在巨人的肩膀上一点，借力再次加速，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逼近了那个红眼骑士。
“下来！”
他暴喝一声，长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
那红眼骑士反应极快，拔出腰间的佩剑格挡。
“当！”
火花四溅。
那柄锈迹斑斑的佩剑竟然挡住了萧景珩灌注内力的一击！
“有点意思。”
萧景珩眼中战意更浓。他手腕一翻，刀势一变，不再硬碰硬，而是如流水般缠上了对方的手臂。
“咔嚓！”
红眼骑士的手腕被卸了下来。
但它没有痛觉，另一只手依然挥舞着令旗想要攻击。
“给本王躺下！”
萧景珩弃刀用掌，一掌拍在红眼骑士的胸口。这一掌不仅蕴含了十成内力，还带着特殊的震劲。
“砰！”
红眼骑士被直接震飞落马。
萧景珩并没有杀它。他从腰间抽出一张特制的金丝软网（这是林晚特意让他带的），兜头罩下，将那红眼骑士裹了个严严实实。
“吼！吼！”
红眼骑士在网里疯狂挣扎，力气大得惊人。
萧景珩单手提起网兜，就像提着一只巨大的螃蟹，转身就走。
“挡我者死！”
他提着那个还在尖叫的俘虏，一路杀回了大营。
……
“砰！”
沉重的金丝软网被扔在了实验室的地上。
那个红眼骑士还在网里嘶吼，它的红眼睛死死盯着帐篷里的每一个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毒。
“这就是你要的‘头目’。”
萧景珩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大步走进帐篷，“它是这波尸潮的指挥官，力气很大，小心点。”
林晚看着地上的俘虏，眼睛却亮得吓人。
“太好了……太完美了……”
她甚至顾不上害怕，直接走上前，蹲在笼子边观察。
“瞳孔呈红色，说明体内的‘母虫’已经进化了。关节灵活，说明神经系统被接管得很完美。”
林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速在手边的本子上记录着。
“把它绑上实验台！快！”
几个亲卫七手八脚地将那个红眼骑士按在特制的铁床上，用以此牛筋加固的皮带死死扣住它的四肢和脖子。
“开始吧。”
林晚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手术刀。
这次她没有直接解剖，而是拿出了一排装满不同颜色液体的针管。
“第一组实验，神经毒素测试。”
她将一管蓝色的液体注入了红眼骑士的手臂静脉。
那是她提炼的高浓度曼陀罗毒素，足以麻翻一头大象。
然而，红眼骑士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便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无效。”林晚摇了摇头，“它的神经系统已经不是人类的了，麻药没用。”
“第二组实验，酸碱中和测试。”
她又注入了一管黄色的液体。这是稀释后的强酸。
“滋滋——”
红眼骑士的手臂血管开始冒烟，它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但也仅仅是痛苦，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虽然有痛觉反应，但不足以致命。而且酸液会破坏样本，不适合大规模使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帐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那是巨人在轰击营墙。
萧景珩站在一旁，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出声打扰林晚。
他知道，现在林晚手里的这把刀，比他在外面杀的一千个敌人还要重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林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看着《万毒经》上那晦涩难懂的古文，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现代化学方程式。
“牵机散……生物碱……寄生虫……”
“等等！”
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万毒经》的一行小字上：【蛊之所恶，乃纯阳之气；虫之所惧，乃雷霆之音。】
“纯阳之气……雷霆之音……”
林晚喃喃自语。在古代，“纯阳”通常指火或者某些特殊的草药，而“雷霆”……
她猛地转头看向萧景珩：“夫君！你刚才是不是用内力震伤了它？”
萧景珩一愣：“是，我用震劲卸了它的关节。”
“它的反应怎么样？”
“它似乎……那一瞬间僵直了。”
“这就对了！”
林晚眼中精光大盛。
“这些尸线虫是靠某种‘频率’来传递信息的！就像蚂蚁的触角，或者……声波！”
“所谓的‘雷霆之音’，不是打雷，而是震动！高频的震动！”
她迅速转身，从药箱底层翻出一个密封的铅盒。
那里面装着的，是她之前为了对付萧景珩体内的母毒，尝试提炼的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化合物——“硝酸甘油”的衍生物，再加上某种从西域带来的、能导致神经错乱的致幻菇粉末。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
林晚将那粉末溶解在一种特殊的溶剂里，液体瞬间变成了诡异的荧光绿色。
“这种混合物，能产生一种特殊的‘生物电’，扰乱虫子之间的信号传输。”
“就像是……给它们的大脑里扔了一颗闪光弹。”
她吸满了一针管的荧光绿液体。
“最后一次尝试。”
林晚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地将针头刺入了红眼骑士的颈动脉，直通大脑供血区。
“推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个一直在疯狂挣扎、嘶吼的红眼骑士，突然浑身剧烈地一僵。
它的红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急剧收缩，然后扩散。
紧接着，它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见它皮肤下那些原本黑色的、像网一样的血管，突然开始疯狂地颤抖、扭曲，仿佛里面的虫子正在经历某种极度的痛苦。
“吱——！！！”
一声尖锐到极点、几乎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鸣叫声，从它体内爆发出来。
“砰！砰！砰！”
它身上的血管，一根接一根地爆裂开来！
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因为里面的虫子自相残杀、互相撕咬，最后因为失去控制而彻底崩溃！
短短十息之后。
红眼骑士瘫软在床上，彻底不动了。
流出来的血，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夹杂着无数白色死虫的灰褐色液体。
“成功了……”
林晚看着这一幕，腿一软，差点跌倒。
萧景珩一把扶住她，眼中满是惊喜：“死了？”
“不只是死了。”
林晚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瘫痪’了。”
“这种药剂，切断了母虫和子虫的联系，让它们发了疯。”
“夫君……”
她抓着萧景珩的手臂，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我们不需要一个个去砍头了。”
“只要把这种药剂雾化，或者涂在箭上……”
“我们就能让这支不死军团，自己崩溃！”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那是营墙倒塌的声音。
紧接着是铁牛焦急的吼声：“王爷！顶不住了！那些巨人冲进来了！”
萧景珩神色一冷，将林晚扶稳。
“配方有了吗？”
“有了！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半个时辰就能配出一大桶！”
“好。”
萧景珩拔出腰间的横刀，转身向外走去。
“那就麻烦王妃受累，多配一点。”
“本王这就去……给它们加点料！”
他掀开门帘，外面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
“告诉兄弟们！再坚持半个时辰！”
“解药来了！”
“今晚，咱们就送这帮鬼东西……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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