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心境通了之后，手上的活儿像开了窍——不再跟锉刀、铜料拧劲，反而能摸着它们的“脾气”，盲配钥匙的成功率越来越高，就算偶尔出错，指尖一摸就知道哪儿不对，心平气和地改改就成。
可王师傅还是没松劲儿。有回刘莉顺顺利利配好一把高难度钥匙，等着师傅夸两句，王师傅却只扫了一眼，慢悠悠说：“手上有点样了，但脑子里的东西得跟上——比武不光耍手艺，还得拼‘理儿’，光会干不会说，到时候问你个‘为啥这么干’，你答不上来，照样吃亏。”
这话点醒了刘莉——她之前光顾着练手，把理论抛到脑后了。傅景宸之前给的《金属工艺学》还在宿舍枕头底下压着，那会儿没心思看，现在手上有了感觉，再看理论，说不定能串起来。
这天中午食堂开饭，人挤得慌。刘莉端着餐盘——俩掺了玉米面的馒头，一碗清炒白菜，碟子里还有小半块咸菜疙瘩——正找空座，就听见有人喊她：“刘莉，这边坐！”
抬头一看，傅景宸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对面空着，他面前摊着几页稿纸，写满了公式，边角还沾了点饭粒。刘莉走过去，放下餐盘：“傅工，你也刚打完饭啊？”
傅景宸把稿纸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地方：“刚从技术科过来，顺手带了点东西。”他把稿纸推给刘莉，“你看看这个，说不定用得上。”
刘莉拿起稿纸，翻了两页，眼睛亮了——不是啥虚头巴脑的大理论，全是比武要考的干货：一页写着公差配合的要点，还画了螺纹规、半径规咋用的示意图，连读数时容易看错的地方都标了出来；另一页是零件加工工艺，轴类、套类零件该咋选基准、咋安排工序，都写得明明白白，还标了“易错点”。
“这是……你特意整理的？”刘莉有点意外。
“跟老工人聊了聊往届比武的考点，又翻了点资料，”傅景宸夹了口白菜，说得轻描淡写，“你手上有经验，再把这些理论吃透，心里更有底。”
刘莉心里暖烘烘的——傅景宸总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帮忙，不张扬，却特别实在。她咬了口馒头，问道：“傅工，我之前配钥匙，有时候明明看着一样，插进去就是卡，这是不是跟你说的‘配合间隙’有关？”
“对，”傅景宸放下筷子，拿过稿纸，指着“过渡配合”那栏，“你感觉卡，可能是间隙太小，或者有地方有毛刺没修干净。理论上算好间隙范围，再用手感微调，就不容易出问题。比如你锉燕尾槽，先算好角度和间隙，再动手，比瞎试省时间，还准。”
他没说啥高深术语，全结合刘莉的实操经历讲，刘莉一听就懂。比如说到“基准选择”，傅景宸就举她之前车轴的例子：“你之前车长轴，先车一端再车另一端，就是选了‘一端面’当基准，这就是理论里说的‘基准统一’，能减少误差。”
那天中午，两人边吃边聊，食堂的嘈杂声仿佛都远了。刘莉把不懂的地方都问了，傅景宸一一解答，还跟她聊了聊国外的先进工艺，开阔眼界。
之后的日子，刘莉调整了训练节奏——白天跟着王师傅练实操，把“手感”练得更稳；晚上就留在车间休息室，就着台灯看傅景宸给的资料，再翻几页《金属工艺学》。遇到不懂的，第二天趁傅景宸来车间，就找他请教，有时候在茶水间聊两句，有时候在机床旁蹲一会儿，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她还试着用理论指导实操。比如练燕尾槽配合时，她先在纸上算好角度和配合间隙，再动手锉，锉几下就用角度尺量，对照理论值调整，比之前瞎试省了一半时间，配合得还更严丝合缝。她把这事跟王师傅说，王师傅没说话，只是拿过她锉的零件，用手摸了摸，嘴角悄悄往上挑了下——他虽看重“手上功夫”，却也认可“理论+实践”的法子。
现在的刘莉，不光手上有准头，脑子里也有了“谱”。理论像骨架，撑起了她的实操经验，让她不再是只会埋头干活的学徒，而是能说清“为啥这么干”的技术工人。离比武越来越近，刘莉心里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她知道，自己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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