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站起身，走到窗边，嘴角微微咧开咬了一下嘴唇，“喻万春……他自以为聪明，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忘了，这汴京城，这大夏朝，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而且是最致命的聪明人。”
她转过身，看着儿子，目光深邃，“他推行新政，得罪的人太多了。想要他倒台的人，比比皆是。我们何必亲自下场，脏了自己的手？”
赵明成若有所悟，“母后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你可知最近哀家一直为你善后，”萧皇后叹了口气，“你舅舅前几日颇有微词，也是哀家好言劝说他才知不是你的本意。”
赵明成瞪大眼睛，原来母后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所以至于怎么收拾他你切莫插手，”萧皇后缓缓道，“我们要做的，是顺势而为，推波助澜。他喻万春不是要亲自去淮水测试新船吗？淮水滔滔，天威难测……这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赵明成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犹豫，他还不敢，“可……父皇派了禁军护卫……”
“禁军？”萧皇后轻笑，“禁军也是人，是人就会站队。再说了，天灾面前，人力有时穷。只要计划周密，有何不可？”
她走到赵明成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轻柔，“成儿，你要记住。身为上位者，不仅要学会隐忍，更要学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喻万春既然选择了与你为敌，那么，他就必须消失。”
赵明成感受着母亲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听着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心中那点残存的犹豫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一股决绝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他重重地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儿臣明白了！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喻万春，你必须死！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灭吧！
赵明成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
看着儿子眼中终于燃起的狠厉光芒，萧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块璞玉，终究是需要鲜血和阴谋来打磨，才能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凤仪宫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母子二人同样冰冷而决绝的面容。
然而，这股被点醒的清明，并未带来冷静，反而如同在熊熊燃烧的邪火上，又泼下了一瓢热油。
赵明成忽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愤怒、屈辱、后怕，以及一种被深深愚弄的暴戾，在他胸中翻江倒海。
“母后教诲的是，儿臣……谨记于心。”赵明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垂下头，避开萧皇后的目光，生怕自己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恨意被看穿。
萧皇后见他这副模样，只当他是受了教训，心中恼怒但尚能控制，便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之类的话，便让他回去了。
赵明成几乎是飘着走出凤仪宫的。
初秋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灼烧。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母后的话：
“他利用你……就是看准了你急功近利，缺乏深思熟虑！”
“无论成败，都能在你和勋贵集团之间埋下钉子！”
“他此举，客观上就是在为赵明礼铺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赵明成，堂堂中宫嫡子，大夏皇长子，竟然被一个赘婿出身、靠着几首酸诗爬上来的臣子，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
像个傻子一样，差点就亲手毁了自己的根基！
“喻万春！”他在心底无声地咆哮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无冤无仇？
呵！
你就是瞧不上我，刻意将我推走！
才特意给我找了个事做，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亏我还对你有……
回到景阳宫，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猛地将暖阁里那张方才还被他倚靠的小几一脚踹翻！“哗啦~！”一声，上面的茶具、点心滚落一地，碎片和残渣四溅。
他像一头困兽，在殿内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接着直接一脚踹倒一名妖娆男侍。
“静观其变？借刀杀人？”他喃喃自语，语气充满了不甘和戾气，“等到何时？母后总是这样！要隐忍，要等待！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一边喘着粗气，他一边想起喻万春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清高的脸，想起他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引得父皇、群臣注目甚至赞赏的样子，想起赵明礼或许正暗中与喻万春勾结，看自己的笑话……
这一切都让他心如油煎！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臣子，敢如此算计他？
凭什么他不能立刻报复，立刻让那个敢羞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既然得不到……那便毁灭！”一个阴狠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毒蛇出洞，骤然从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窜出，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是的，既然这个喻万春不能为他所用！
既然他已经有了害自己的心思！
既然他已成为储君之路上的绊脚石！
既然他已成为赵明礼的助力！
那么，这个人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了！
母后说得对，斩草必须除根！
但他不想再等什么顺势而为，他想要更直接，更痛快地报复！
他要亲眼看到喻万春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停下，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
“啊~~！”
随后起身一脚踢飞小几。
“来人！”他朝殿外低喝一声。
一名心腹内侍立刻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看到满地狼藉，吓了一跳，但不敢多问，只是躬身听命。
“去，”赵明成压低了声音，语气森寒，“把钱师爷请来！”
“是，殿下。”内侍心中一凛，知道殿下这是要有要紧事吩咐了，不敢怠慢，更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忙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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