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半空，金晃晃的光线洒在晚娘家的院子里，把那床摊在竹竿上的红绸缎喜被照得愈发鲜亮。王婶佝偻着腰，最后一针金线利落收尾，她猛地直起身，捶了捶发酸的后背，随即双手举起喜被往阳光下一扬，笑得满脸皱纹都挤成了花：“成了成了！你们快看这对鸳鸯，眼瞅着就要从被子上飞下来了，保准咱们晚娘和沈砚往后的日子，比蜜还甜！”
李婶端着个搪瓷碗凑过来，里面还剩小半碗浆糊，她眯着眼打量着喜被上细密的针脚，连连咋舌：“王婶你这手艺真是绝了！针脚密得能防住蚊子钻，也就你有这耐心，换我绣到一半就得扔针！”说着，她放下碗，小心翼翼地把另一床绣着缠枝牡丹的喜被叠得方方正正，叠的时候还特意把牡丹图案露在最上面，转头对晚娘柔声说：“两床喜被都绣完了，你赶紧收进柜子里好好放着，别沾了灰。我们也该回去了，家里猪还等着喂，鸡窝也没拾掇呢。”
晚娘连忙上前拉住两人的手腕，指尖都带着点激动的颤抖，眼眶红红的：“婶子们这几天累坏了，天快晌午了，快留下来吃顿热乎饭再走，我已经让沈砚去镇上割肉了。”
“不了不了！”王婶摆着手往外走，布包甩在胳膊上晃悠，“家里那口子是个甩手掌柜，我再不回去，他能把猪食倒鸡圈里去！咱们邻里间还客气这个？以后晚娘嫁过来，常走动着就是。”走到院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瞪着沈砚，语气半是叮嘱半是警告：“沈砚，我可跟你说好了，晚娘是个好姑娘，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第一个不饶你！跑镖的力气大也不能欺负媳妇，听见没？”
沈砚立马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受训的孩子似的连连点头，语气郑重得很：“婶子放心，我沈砚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对晚娘好，疼她护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李婶从布包里掏出个绣着梅花的小布包，塞到晚娘手里，声音柔得像棉花：“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胭脂水粉，都是镇上最好的铺子买的，婚礼上擦了，保准你是最俊的新娘子。”她轻轻拍了拍晚娘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慈爱：“好好过日子，往后有啥难处别自己扛着，跟我们说，街坊邻里的，总能帮衬一把。”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晚娘和沈砚站在院门口望着她们的背影，直到拐进巷子看不见了，才转身回来。
院子里顿时清静下来，奶奶拄着拐杖走到喜被旁，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绸缎，笑得合不拢嘴：“有这样的好邻里，是咱们家的福气。晚娘啊，喜被准备好了，你也该拾掇拾掇自己的嫁妆了。我那樟木箱子里有几块早年攒下的绸缎，都是上好的料子，你拿去做几件新衣裳，婚礼上穿得体面些。”
晚娘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盘算着：“衣裳不用做太多，有个两三件就够了，再做几双绣花鞋，绣个帕子、荷包，也算是份像样的嫁妆了。”
沈砚看着她低头琢磨的样子，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轻声说：“我下午就去集市给你买些好丝线和布料，你想做什么，尽管说，我都给你买回来。”
“不用了不用了。”晚娘连忙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执拗，“家里有现成的布料，别再花钱买了，怪浪费的。我就做几双绣花鞋，绣个帕子就好。”她性子向来节俭，知道沈砚跑镖不容易，挣的都是血汗钱，舍不得让他多花。
沈砚却坚持着，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委屈了你？我跑镖这几年攒了些钱，足够给你买些好布料，再给你打一对银镯子，婚礼上戴着，多体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晚娘刚要开口推辞，奶奶就笑着说：“让沈砚去吧，这孩子一片心意，你就别拦着了。”
下午，沈砚从集市回来的时候，肩上扛着好几匹鲜艳的布料，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各色丝线和一对银镯子。他把布料往院子里一放，笑着说：“你看，这水红色的做嫁衣，天蓝色的做日常穿的衣裳，还有这粉色的，做件小袄正好。”
晚娘看着那些色彩鲜亮的布料，心里暖暖的，眼眶又有点发热。她拿起那匹水红色的绸缎，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转身进了屋，拿出剪刀和尺子，开始认真裁剪起来。
奶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帮着穿针引线，时不时叮嘱一句：“慢着点剪，别剪歪了。”月娘则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时不时好奇地问一句：“姐姐，你在做什么呀？是不是给我做新衣裳？”
晚娘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傻丫头，这是给你沈砚哥做婚礼上穿的新衣裳。等你长大了，姐姐再给你做。”
沈砚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斧头，却没去劈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晚娘认真裁剪的样子。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抿着唇，眼神专注，连眉头都微微蹙着，那样子，让沈砚的心里满是欢喜。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快步走到晚娘身边，递了过去：“这是我给你买的一支银钗，和之前给你的那对耳环配成一套。”
晚娘停下手里的活，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刻着莲花的银钗，做工精致，莲花的花瓣栩栩如生。她抬起头，对上沈砚温柔的目光，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低下头，轻声说：“谢谢你，沈砚。”
夕阳西下，院子里的光线渐渐柔和下来。晚娘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针线，认真地绣着鞋面上的鸳鸯，针脚细密，每一针都藏着满满的情意。沈砚则在一旁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又不会惊扰到屋里的人。奶奶和月娘坐在屋里，奶奶给月娘讲着以前的故事，月娘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满院都是温馨的烟火气，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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