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垣山脉深处，一座不对外记载的隐秘传送阵前。
星光、月华、冰霜，三种不同属性的力量在此处交织，却又被阵法完美地收敛、隐匿。苏晴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带有隐匿符文的斗篷，腰间悬着冰晶短剑，怀中贴身放着装有部分混沌青莲藕气息的玉盒以及青龙鳞片等物。她气息沉凝，眼神坚定，经过月余调养，伤势尽复，修为甚至因生死历练而有所精进。
云裳仙子依旧一袭白衣，气质清冷，站在苏晴身侧，如同护道的冰峰。她身后，是两位面无表情、气息隐晦如深潭的老者，正是联盟派出的阵法宗师“墨符”与擅长潜行刺探的“影叟”。此二人皆有不凡手段，是此次策应的关键。
叶寒星并未直接现身，他的声音直接在几人脑海中响起：“传送阵的另一端，位于‘碎星带’外围的一处荒芜陨星上，距离万古青空已不远。我会在暗处随行，非必要不出手，以免过早暴露，引起青帝遗族保守派的警觉。记住，两界亭位于青空边缘与碎星带的交界处，空间不稳定，法则混乱，万事小心。”
“明白。”苏晴等人点头。
传送阵光芒亮起，空间波动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几人的身影随之消失。
……
碎星带，顾名思义，是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辰、巨大陨石以及空间碎片构成的广阔区域。这里星光暗淡，引力混乱，时而平静，时而爆发出撕裂元婴修士的空间风暴。是天然的危险屏障，也成了万古青空与外界事实上的隔离带。
苏晴一行人出现在一颗表面坑洼、毫无生气的灰褐色陨星背面。陨星缓缓自转，远处，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浓郁青绿色光晕的巨大界域轮廓，占据了小半个视野。那便是万古青空，即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到其中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气息与古老威严。
“前方三万里，便是两界亭所在。”叶寒星的声音再次传来，同时，一道微不可察的星辉标记出现在苏晴的感知中，指引着方向，“青霖圣女应已抵达。按计划，苏仙子与云裳道友明面赴会，墨符长老在两界亭外围百里布下‘小周天挪移阵’，以防不测。影叟长老潜行探查周围，确认有无埋伏或监视。我于更高维度星空中策应。”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
苏晴与云裳仙子驾驭遁光，收敛气息，朝着标记方向飞去。沿途可见巨大的星辰残骸悬浮，有些上面还残留着古老的建筑遗迹，但都已彻底死寂。混乱的法则乱流时而扫过，需小心躲避。
越靠近万古青空，那股生命气息越发浓郁，甚至开始压制碎星带的死寂。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一座奇异的建筑。
那是一座半悬于虚空中的亭子。亭子本身由一种非金非玉、呈现翡翠光泽的奇异木材构建，雕梁画栋，古意盎然，散发着淡淡的乙木灵气。然而，亭子的一半，却诡异地“镶嵌”在一块巨大的、黑黢黢的星辰金属残骸之中，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强行拼接在一起的产物。亭子周围的空间如水波般微微荡漾，光影扭曲，正是两界法则交汇冲撞的体现。
这里，便是“两界亭”。亭中青空，亭外碎星。
亭内，已有一道身影等候。
那是一名身着淡青色宫装长裙的女子，身姿窈窕，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部分。她背对来者，凭栏而立，望着亭外破碎的星空，侧脸线条优美，肌肤晶莹如玉，仿佛带着天生的亲和力与宁静气息。然而，仔细感应，却能察觉她周身萦绕着一种深沉而古老的乙木法则波动，与整个万古青空隐隐共鸣，修为赫然也已至元婴后期，且根基扎实无比。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缓缓转身。
正面看来，此女容貌绝美，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眸子，清澈如碧潭，却又深邃如古林，仿佛能映照人心。她看向苏晴与云裳仙子，目光先在苏晴身上停留，尤其是在她腰间那枚隐约散发出莲藕生机的玉佩上略作停留，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与了然。随即，她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温和却并不显热络的笑容。
“玄阴谷苏仙子，云裳前辈，青霖有礼。”声音清越悦耳，如同山涧清泉。
“青霖圣女。”苏晴与云裳仙子还礼。对方态度平和，并未盛气凌人，这让她们稍稍安心。
“叶巡天传讯，言及二位有意探访青空，并携有故友遗泽之物。”青霖圣女开门见山，目光再次落向苏晴，“可是……混沌青莲气息？”
苏晴点头，取出那玉盒，并未打开，但一丝精纯无比的混沌生机已悄然弥漫开来。“此乃混沌青莲藕部分气息凝聚，圣女可验看。”
青霖圣女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细细感应。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惊叹之色更浓：“果然是混沌青莲，且生机保存极为完好……此物对我青帝遗族，意义非凡。”她顿了顿，看向苏晴，“苏仙子以此等神物气息为引，邀青霖相见，所求应当不小。可是为了……九天息壤？”
“圣女明鉴。”苏晴坦然道，“确为九天息壤而来。我一位至交，为阻魔劫，燃尽本源，形神濒灭，需息壤重塑根基。听闻息壤可能存于万古青空，故冒昧前来，望能求得一线机缘。我愿以此莲藕气息样本，以及这枚青龙鳞片、三滴玄天造化露为酬。”
苏晴将青龙鳞片和装有造化露的小瓶一并取出。鳞片一出，顿时发出低沉的龙吟，散发出精纯的乙木龙威；造化露虽只三滴，却晶莹剔透，内部似有无数微小草木虚影生生灭灭。
青霖圣女见到这两物，眼中光芒一闪，显然也颇为心动。但她并未立刻答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苏仙子坦诚，青霖也不绕弯子。”她挥手在亭中布下一层隔音与防止窥探的青色光幕，“九天息壤，确在青空深处，青帝祖殿之下。然其乃青空本源圣物之一，由大长老青玄亲自镇守，莫说外人，便是我族中弟子，等闲也不得靠近。以青玄长老之固执，绝无可能同意以此交换，甚至会将任何企图染指息壤的外来者，视为死敌。”
果然如叶寒星所料。苏晴心中一沉。
“不过，”青霖圣女话锋一转，“世事无绝对。青玄长老之所以将息壤视为禁脔，除了其珍贵，更因其关系到我族一件隐秘——祖殿深处的‘青帝遗蜕’的稳定。遗蜕需息壤生机持续滋养，方能维持不腐，其中可能蕴含着青帝传承与复生的关键。”
“遗蜕？”云裳仙子眉头微蹙。
“此事关乎我族最大隐秘，本不应对外人道。”青霖圣女眼神复杂，“但近年来，青玄长老以维持遗蜕为名，越发独断专行，排斥一切变革与对外交流，甚至打压族中不同声音。我怀疑……遗蜕或许出了某些我们不知道的问题，或者，青玄长老另有所图。”
她看向苏晴，目光灼灼：“苏仙子，你身负玄阴之体，又得混沌青莲气息，或能感应到一些特殊之物。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若此事能成，或许……我们能有办法，在不惊动青玄长老的情况下，短暂借用一丝息壤之力，甚至找到其他替代之物。”
“圣女请讲。”苏晴意识到，这才是青霖圣女愿意冒险相见的核心目的。
“我想请你，随我秘密潜入祖殿外围，利用混沌青莲气息与玄阴之体的特质，感应‘青帝遗蜕’的真实状态。”青霖圣女压低声音，“我族功法与遗蜕同源，反而容易被其磅礴气息掩盖细微异常。而混沌青莲乃混沌所生，生机本质高于乙木，玄阴之气又能洞察幽微。或许，你能发现一些我们无法察觉的东西。”
“此事风险极大。”云裳仙子沉声道，“一旦被发现，便是与整个青帝遗族为敌。”
“所以必须是秘密进行，且需速战速决。”青霖圣女道，“我会安排好路线，引开部分守卫。若真能发现遗蜕的问题，我便有理由联合族中其他不满青玄长老的长老，对其施压，甚至重启对遗蜕与息壤的研究。届时，借用一丝息壤，或有转圜余地。”
这是一场赌博。赌青霖圣女的目的纯粹，赌潜入不被发现，赌能找到对青霖圣女有利的“证据”。
苏晴与云裳仙子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权衡。
“我需要时间考虑。”苏晴没有立刻答应。
“自然。”青霖圣女点头，“三日之后，我会再来此地。若你们答应，便以此青叶为信。”她递给苏晴一枚翠绿欲滴、脉络如同天然符文的树叶，“若三日后不见你们，或见树叶枯萎，我便知你们拒绝，此事作罢，今日相见之事，我也会守口如瓶。”
她行事倒也磊落，给了选择余地。
“另外，”青霖圣女补充道，神色多了几分郑重，“近日碎星带附近，似有其他不明势力活动痕迹，气息阴冷隐蔽，非我族风格，也非你们人族联盟。你们来去，务必小心。”
不明势力？苏晴与云裳仙子心中一凛，难道是归一盟或影煞阁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在外围潜行探查的影叟，突然通过秘法向云裳仙子传来急促讯息：“西南方，七千里外，发现隐匿阵法波动，内有三人，气息……疑似影煞阁！他们似乎也在监视两界亭方向！”
几乎同时，叶寒星略显严肃的声音也传入苏晴和云裳仙子脑海：“更高处有极其隐晦的空间扰动，有东西在窥视，手段高明，我暂时无法锁定具体位置和来路，但绝非善类。”
两界亭之会，果然并不平静！
青霖圣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看向西南方向，又抬头望了望虚空，低声道：“看来，盯上此地的，不止一方。今日不宜久谈，三位速速离去，按约定行事。”
“圣女也请保重。”苏晴收起青叶，与云裳仙子不再犹豫，立刻按照来时路线，悄然退走。
青霖圣女目送她们离去，身影也缓缓淡化，融入两界亭的翡翠光华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亭外，破碎的星空依旧死寂，但那隐藏的杀机与窥探，却如同逐渐弥漫的寒雾，悄然笼罩了这片交界之地。
苏晴等人迅速与墨符、影叟汇合，在叶寒星星辉的掩护下，启动小周天挪移阵，瞬间传送到另一处预定的安全陨星。
“影煞阁的人，还有那未知的窥视者……”云裳仙子面沉如水，“我们的行踪，恐怕已经暴露了部分。”
“未必是针对我们。”叶寒星的身影在星光中凝聚，眉头微皱，“可能是监视青霖圣女，也可能是冲着万古青空本身，或者……是嗅到了混沌青莲或九天息壤的气息而来。无论如何，此地已成是非之地。”
“青霖圣女的提议，风险更增数倍。”苏晴握紧手中的青叶，叶片温润，生机勃勃，“但机会，也可能更大。”
若青帝遗蜕真有问题，那确实是动摇青玄长老权威、换取息壤机会的突破口。只是，这潭水，比预想的更加浑浊、危险。
“先回联盟，从长计议。”叶寒星道，“需将新情况告知天枢真人，并加强对碎星带及联盟内部可疑动向的监控。另外，苏仙子，你与那少年的意念联系，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未知窥视者身份的线索？他意识若进一步复苏，对危险的感知可能更为敏锐。”
苏晴点头，归途中，她将心神沉入与星髓瓶那丝微弱的联系，尝试传递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那未知窥视带来的心悸感。
星髓瓶内，小马的意识空间。
在接收到苏晴传递来的信息，尤其是“未知窥视”、“阴冷”、“空间扰动”这些关键词时，那与心印交融的自我轮廓，猛地一震！
一段来自星辰之主记忆深处、极为模糊、却带着刻骨铭心警惕的碎片，被骤然激活！
那碎片中，并非具体的形象，而是一种独特的“感觉”——如同隐藏在正常空间褶皱之后的冰冷目光，带着审视、贪婪与毁灭的欲望，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猎食者……
“墟……窥视者……葬星者的……爪牙……”一段断断续续、充满忌惮的意念，从小马的意识核心艰难溢出，顺着那意念联系，反馈给了苏晴。
墟窥视者？葬星者的爪牙？
苏晴接收到这模糊却令人心惊的信息，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如果那未知的窥视，真的与“葬星者”、与归一圣主背后的存在有关……那这次万古青空之行，牵扯的层次，恐怕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恐怖得多！
风暴将至，而他们，似乎正站在了风暴眼的最边缘。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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