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威严如同退潮般消散,来得突兀,去得干脆,仿佛那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注视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矿脉中心,那层淡薄却令灵魂冻结的鳞片虚影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随着鳞片的消失,那终结碎片竟真的“乖巧”地进去了万年阴沉木之中沉睡起来。此时的林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瞬间松弛、滑落,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
“噗——”
他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并非自愿,而是某种内部支撑彻底崩塌的结果。一大口粘稠的、带着暗红淤块的血液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猛烈地溅射在灰黑色的岩石表面。紧接着,更多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鼻孔、眼角、甚至耳孔中蜿蜒流出,在他苍白得如同被漂洗过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猩红轨迹。
他眼中那点因古老力量强行介入而短暂凝聚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破碎金光,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空洞的死灰色。他的身体,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骼、肌肉乃至灵魂的重量,软软地、毫无意识地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倒去。
“林晏!”
距离最近的张岩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抢上前。他的动作因为肋部传来的剧痛而显得有些变形,但还是在那颗满是血污的后脑即将撞上尖锐岩角的瞬间,用自己的手掌和臂弯险而又险地垫住了。入手处那冰凉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温度的触感,让张岩的心直坠冰窟。
“脉搏……几乎摸不到了!紊乱,微弱得像是在乱麻里找一根丝!”张岩的声音因为急促和身体的痛苦而断断续续,他强行稳住颤抖的手指,又去翻看林晏的眼皮,手电的光柱下,瞳孔的反应迟钝得让人心焦,“生命体征在雪崩!体温低得吓人!这不仅仅是内伤……是规则层面的反噬!他的内脏……恐怕已经……”他说不下去了,那种从内部开始崩坏的感觉,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战地医生都感到一阵无力。
他迅速从自己腰侧那个也已破损、沾满泥污的医疗包里翻找。强心剂?高级神经稳定剂?他知道这些对于规则层面的创伤效果甚微,但此刻这是他能提供的、唯一的希望了。他找到一支密封尚完好的强心剂,用牙咬掉针帽,对着林晏的颈静脉猛地扎了进去,将淡黄色的药液快速推入。药液进入血管,林晏的身体只是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如同垂死昆虫最后的颤动,随即又归于那令人恐惧的死寂,脸色依旧灰败,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思源!他的情况……”陈锋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强行压抑住的沉重。
“队长……我的设备……”秦思源半跪在旁边,情况同样糟糕。额角一道不算深但仍在渗血的伤口滑下的血线,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她面前那台原本精密的便携式电脑,此刻屏幕已经碎裂成蛛网,边缘还有明显的焦黑痕迹,显然是之前能量冲击的余波造成的。“……全坏了。生命体征监测贴片也大部分失效,最后的读数……在他倒下前就已经全面报警,灵魂波动指标……低于临界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挫败感,失去了设备的辅助,她感觉自己像个瞎子,只能凭借最原始的观察和张岩的判断,这种不确定性让她恐惧。
苏醒的王大力的左臂不自然地耷拉着,显然是肩关节在之前的冲击中脱臼甚至可能伴有骨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
陈锋持枪的右手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黝黑的枪身缓缓流淌,留下暗红的痕迹。他的左侧眉骨上方有一道明显的擦伤,火辣辣地疼,更重要的是,他感到内脏仿佛被震移了位,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快速评估着眼前这惨烈而复杂的局面。
旷洞里的震动虽然依旧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持续不断,但那股试图将一切拖入终极虚无的、纯粹的灰黑色能量狂潮,确实被遏制住了。因为林晏最后那搏命般的、引动未知蟒仙之威的强行引导与封印,大部分毁灭性的能量被成功偏转、分流,并暂时被压制、封锁在597矿那条早已不堪重负的支脉地脉深处万年阴沉木之中。
一道微不可察的、融合了林晏“稳定”之力特性与那古老蟒仙一丝气息的淡金色光膜,如同一个巨大而脆弱的肥皂泡,勉强覆盖在支脉能量裂口与那沉寂下去的“终结”碎片之上。光膜极其稀薄,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下方那沉寂却依旧庞大的灰黑色能量再次撑破。但它确实存在着,顽强地阻隔着“终结”碎片力量的再次大规模外泄与爆发。
这只是一个极其脆弱、暂时的封印。它像一根细线,拴住了一头沉睡的凶兽,不知何时会断裂。但至少,这根线,为这片土地,为清宝县,也为他们自己,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的时机。
天空那令人窒息的暗灰色,似乎也因为这短暂的平衡而淡去了一分,虽然依旧铅云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绝对的、令人绝望的死寂。一丝微弱的、不确定的生机,仿佛在云层的缝隙间悄然萌发。
他们成功了。
以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烈方式,以林晏几乎燃尽生命和灵魂为代价,他们暂时阻止了毁灭的即刻降临,完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摇摇欲坠的初步封印。
然而,这胜利,破碎得如同脚下的碎石,沾满了鲜血与苦涩。
王大力左臂重伤,战力折损近半。张岩肋部的伤口在之前的抢救动作中再次崩裂,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匆忙包扎的绷带,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秦思源除了额角的伤,似乎还受了内伤,偶尔会抑制不住地低声咳嗽,而她最重要的设备全部损毁,队伍失去了高科技的支持。陈锋自己也是多处带伤,状态下滑严重。
烛龙小队,人人带伤,几乎到了强弩之末,战力十不存一。
而远处,银狐小队的情况同样凄惨。
银狐本人胸口凹陷,血迹斑斑,倚靠着井壁剧烈喘息,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沫,显然内伤极重。他手中那枚水银金属球彻底黯淡,布满了裂痕。他的三名队员,幽影和铁脊,一个昏迷不醒被拖拽着,另一个也只能勉强站立,身上满是伤痕和能量侵蚀的痕迹。还有一个彻底发生变异的幽影,已经被毁灭队能量彻底摧毁了。
银狐抬起眼,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冰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震惊、不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死死地望向远处,特别是那个倒下的林晏。他亲眼目睹了那超越理解的力量显现,那绝非“基石”碎片所能解释,那是更古老、更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这个发现的价值无法估量,但眼下,他和他残存的队员,已无力再图谋任何东西。
“走……!”
银狐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混合着血沫,挤出了这个充满屈辱和不甘的字眼。他用仅存的能量打开光门,示意还能动的铁脊,两人艰难地搀扶起昏迷的幽影,身影很快消失光幕中。
“他们……跑了!”王大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胸膛因愤怒和伤痛剧烈起伏。他恨不得冲下去将银狐碎尸万段,但身体的状态和职责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让他们走。”陈锋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缓缓收回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伤痕累累的队员,最后定格在林晏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我们现在的情况,比他们好不了多少。没有能力追击,更没有能力同时维持这个脆弱封印、应对可能的环境异动、还能保证林晏的生命安全。”
他的判断冰冷而准确。那个暂时的封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林晏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我们的首要任务改变了。”陈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确保林晏的生命,是我们此刻最高的使命。这个临时封印……我们已无力加固,只能希望它能支撑到总部派遣更专业的力量前来处理。”
他看了一眼脚下那片被淡金色光膜勉强覆盖的区域,光膜又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也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大力,放弃前沿位置,收回警戒。张岩,不惜一切,用你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维持住林晏的生命体征!思源,清理出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检查我们剩余的物资,我们……需要立刻撤离这里,返回临时基地!”
“是!”张岩和秦思源齐声应道,声音疲惫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张岩不再依赖任何设备,完全凭借经验和手感,继续对林晏进行着徒手的心肺复苏和穴位刺激,同时将仅存的几支能量补充剂和止血凝胶都用上。秦思源则忍着伤痛,快速清理着地上的碎石,铺上仅存的、还算干净的应急保温毯,然后开始清点每个人身上剩余的物资——水、压缩食物、还有多少药品,结果不容乐观。
王大力低吼一声,忍着左臂钻心的疼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开始帮助秦思源清理场地,并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防备着可能因能量不稳而掉落的岩石或是突然窜出的残余能量流。
陈锋走到林晏身边,缓缓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闷哼了一声,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他看着这张年轻却毫无血色、布满血污和死亡气息的脸,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因巨大痛苦而无意识紧蹙的眉头,眼神深处那钢铁般的意志也泛起了一丝涟漪。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沾着灰尘和自身血迹的左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林晏眼角和嘴角不断渗出的新鲜血液。
“坚持住,林晏。”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近乎祈祷的意味,“我们带你回家。这个仇……我们记下了。这片地方……我们也一定会回来。”
那层脆弱的封印光膜,在下方灰黑色能量的沉寂涌动中,再次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破碎的胜利之后,是更加艰难、更加漫长的求生之路。而希望,如同林晏那微弱的脉搏,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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