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渊的尘埃落定,修真界大会确立了新的秩序,“灵脉守护联盟”的框架初成,各方势力进入了繁忙而充满希望的休养生息与重建阶段。
联盟各司其职,而缔造这一切的核心人物们,也在这片新天地中,逐渐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与归宿。
叶冷轩近日颇为忙碌,身为联盟阵法防御司的执掌者,又尚未正式卸下璇玑阁首席弟子的职责,他时常需要在幽阙与璇玑阁之间往返。
这一日,他刚在幽阙协助沐星澜处理完一处新发现的灵脉淤塞点,便收到了师父清虚真人传来的讯息,请他回阁一叙。
璇玑阁,问道峰顶,掌门静室。
窗外云海翻腾,室内茶香袅袅。清虚真人亲自斟了一杯灵茶,推到叶冷轩面前。
他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的弟子,他褪去了那身标志性的雪白首席服饰,换上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墨青色常服,气质依旧清冷,但眉宇间那份因责任而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冷轩,近来奔波,辛苦了。”清虚真人开口,声音带着长辈的关怀。
“师尊严重,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叶冷轩双手接过茶杯,姿态恭敬如昔。
清虚真人沉吟片刻,不再迂回,直视着叶冷轩的双眼,郑重道:“冷轩,如今联盟初定,百废待兴。我璇玑阁经此一役,亦需重整旗鼓,树立新的典范。为师……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更有感于过往固步自封之弊,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于你。无论是威望、能力,还是对联盟新政的理解,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带领宗门在这新格局中开创未来。”
这个决定,在清虚真人心中酝酿已久。他相信,以叶冷轩之才,定能带领璇玑阁走向更光明的未来,也能更好地在联盟中代表璇玑阁的利益。
然而,叶冷轩闻言,并未露出丝毫意外或欣喜,他沉默片刻,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清虚真人,缓缓摇头:“师父厚爱,弟子感激不尽。但掌门之位……请恕弟子不能接受。”
清虚真人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为何?可是因为星澜姑娘?幽阙如今已非往昔,你二人之事,为师与阁内长老皆已释然,断不会因此阻碍你的前程……”
他以为叶冷轩是顾忌宗门与幽阙过往的芥蒂,或是沐星澜不愿受此束缚。
“并非全然因为星澜。”叶冷轩打断道,语气平和,他很少这样直接地打断师父的话,但此事他心意已决。
“师父,经玄冥渊一战,目睹生死,明辨真伪,弟子深知心中所愿,并非执掌权柄,固守一方宗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浩瀚云海,仿佛能看到云海之下那片与以往不同的广阔天地:“过往弟子循规蹈矩,以为守护正道便是恪守宗门戒律,斩妖除魔。如今方知,天地之大,道之无穷。固守一隅,所见终是有限。弟子已想好,待联盟事务步入正轨,各地主要灵脉异常得以平复后,便正式辞去璇玑阁首席弟子之位。”
他转过身,面对清虚真人,目光坦然:“余生,弟子只想追寻本心,随性而行。留在幽阙,或是与星澜携手游历四方,探寻天地至理,顺便……帮各地解决灵脉疑难,践行联盟‘守护’之责。这并非逃避责任,而是弟子选择的,更适合自己的道。”
接着,他语气更加郑重,“当然,璇玑阁是养育弟子之地,恩重如山。若宗门有事,弟子绝不会置身事外,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清虚真人怔怔地看着自己一手抚养长大、寄予厚望的徒儿。他从叶冷轩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坚定,那是一种挣脱了无形枷锁,找到了真正自我方向的光芒。
他想起叶冷轩自幼便被冠以“天才”之名,肩负着宗门未来的重担,言行举止皆以宗门规矩为准绳,何曾有过如此清晰地表达“自我”意愿的时刻?
如今他能为自己而活,选择一条更开阔的道路,或许……并非坏事。
良久,清虚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他起身走到叶冷轩身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与欣慰:“罢了,罢了。雏鹰终有离巢展翅之日。你能找到自己的道,不为虚名所累,为师……为你高兴。”
他望向窗外的目光有些悠远,“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浩然正气’,存于天地心,而非困于方寸间。记住,无论何时,璇玑阁永远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
“多谢师父成全!”叶冷轩深深一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感激。
当叶冷轩带着这个决定回到幽阙时,沐星澜正在她那间特制的、半开放式的酒窖里忙碌。酒窖依山而建,一面敞开,对着幽阙的一片花海,通风极好,又不会受日晒雨淋。
她正挽着袖子,用一柄玉勺小心地舀起一点刚过滤的新酒,放在鼻尖轻嗅。
“回来了?”她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语气随意地问道,仿佛只是他出门巡查了一处灵脉那般平常,“清虚前辈找你,是为了掌门之位的事吧?”
叶冷轩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一旁的白玉陶罐,准备帮她分装酒液。“嗯。”他应道,看着她专注品酒的侧脸,“我拒绝了。”
沐星澜这才侧过头,挑眉看他,唇角勾起那抹他熟悉的弧度:“哦?那我们叶大学究以后就不是璇玑阁首席了,准备当个什么?幽阙的专属阵法师?我的贤内助?”
叶冷轩手上的动作停住,从身后搂住沐星澜,语气温柔,低声道:“随你称呼。总之……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幽阙很好,游历亦佳。”
沐星澜闻言,笑声清脆:“行啊,那先从帮我酿好这批‘月夜醉’开始。这可是用了绿萼长老新培育的灵果,灵气足得很,要是被你这笨手笨脚糟蹋了,唯你是问!”
“好。”叶冷轩认真点头,对于酿酒这门“学问”,他虽不擅长,却学得极其认真。
闲暇时,他不再是只埋头古籍或阵法,而是主动参与沐星澜的酿酒过程,从挑选灵谷、灵果,到控制火候、观察发酵,一丝不苟的程度堪比研究上古阵法。
沐星澜偶尔会恶作剧地让他品尝刚出窖的烈酒,看他被那辛辣醇厚的酒液呛得微微皱眉,却仍坚持细细品味然后认真给出“尚可”、“甚烈”等评价的模样,总是乐不可支。
而他,即便不善饮,每晚却也总会陪她小酌一杯她亲手酿的酒,在氤氲的酒香与幽阙特有的静谧星光下,享受这份无需言语便能感知的宁静与温情。
与此同时,远在极北雪原的望舒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风知意并未如往常般四处游历,而是留在了这片冰雪琉璃之境。他与月凝霜并肩坐在观星台上,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与星图。
玉箫随意放在手边,折扇合起,他难得地显露出几分专注。
“凝霜,你看这里,”风知意指着星图上一处细微的轨迹变化,“根据近三年的观测记录,每当此处星轨出现这种程度的偏移,东南沿海地带的灵脉波动便会异常活跃,虽未至邪能侵蚀,但预警级别或许可以提前半旬。”
月凝霜凑近细看,眼眸中流转着清冷的光辉,她轻轻点头,声音空灵:“嗯,确有关联。若能将此类星象与地脉感应的对应关系系统整理,编撰成册,对联盟的预警大有裨益。”
“正有此意!”风知意抚掌笑道,眼眸亮晶晶的,“不如我们就将此书命名为《星辰预警录》,将望舒宫的星辰秘术与我这段时间搜集的各地异动情报相结合,务求详实准确,供联盟各司参考。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事!”
月凝霜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清冷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好。有知意相助,此事必成。” 两人同经历生死,彼此也越来越亲近。
两人时而低声讨论,时而各自演算,气氛和谐而专注。偶尔,风知意也会想起远在幽阙的友人,便会提笔传讯,信中总不忘调侃几句:
“星澜吾友,见字如面。北境苦寒,唯星辰与美人为伴,幸甚至哉!不知幽阙近日可好?叶老弟是否依旧被你‘管教’得服服帖帖,越发乖巧?下次来访,定要带足你酿的‘千日醉’,否则难慰我编纂星录之辛劳……”
每当此时,月凝霜便会安静地在旁研磨,或整理星图,听着他带着笑意的念叨,眼中含着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丹霞派所在的丹霞谷,如今比往日更加热闹。苏轻尘在其师尊重伤退隐后,众望所归地接任了丹霞派掌门之位。
她并未将丹霞派局限于传统炼丹宗门的框架内,而是大力推行“丹药共享计划”。
这一日,她在门派大殿内向各位长老宣布:“自即日起,我丹霞派将在联盟辖下各主要聚居地,设立‘义诊堂’。不仅面向修士,也对凡人开放。定期派遣弟子坐诊,以成本价提供基础丹药与医治,遇贫苦者,可分文不取。”
有长老疑虑:“掌门,此举是否过于耗费宗门资源?而且,为凡人诊治,恐于弟子修行无益……”
苏轻尘一身素雅掌门服饰,眉宇间却依旧是那份英气与温和并存的气质,她坚定地道:“炼丹之本,在于济世救人。灵脉守护,最终守护的亦是这方天地间的生灵。修士与凡人,皆是生灵。此举不仅能惠及众生,更能让我派弟子在实践中精进医术,体悟丹道真谛,于红尘中磨练心性。长此以往,我丹霞派方能真正成为‘修真界的医者宗门’,赢得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与信赖,而非仅仅是对丹药的依赖或畏惧。”
她的话有理有据,目光清澈而坚定,最终说服了众人。很快,一座座带有丹霞派标记的“义诊堂”在各地建立起来,成为了新秩序下一道温暖人心的风景线。
焚天宗的旧址经过修缮,虽不复往日张扬霸气,却多了几分沉稳。
赤燎召集所有门人,当众宣布:“自今日起,焚天宗废除‘以杀立威’之旧规!我宗立足之本,在于掌控的诸多珍稀矿脉。此后,宗训改为——‘以守护灵矿立宗,以精诚炼器为本’!”
他目光扫过下方神情各异的门人,继续道:“我已与丹霞派苏掌门达成协议,我宗出产的优质矿石,将优先、公平地与联盟各派,尤其是丹霞派,交换所需丹药与其他资源。过往的掠夺与纷争,到此为止!想要资源,便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和技艺去换取!谁若再敢私下劫掠,坏我宗门新风,休怪本宗主按新规处置,绝不姑息!”
他的声音带着威严,更有一股破旧立新的决绝。
部分习惯了旧日做派的弟子虽心有惴惴,但在赤燎绝对的权威和新的、更可持续的利益前景面前,也逐渐开始接受转变。
焚天宗,这个曾经令人闻之色变的魔道大宗,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尝试融入新的秩序。
而在远离尘嚣的一处隐秘山谷——通灵谷,云婉清一身粗布麻衣,亲手将父亲的骨灰安葬在了一株古老的灵犀木下。没有立碑,只有一抔净土,掩埋了所有的野心、罪孽与无奈。
她辞别了璇玑阁,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选择独自在此隐居。谷中有温顺的灵犀兽穿梭,也有传说中能滋养一方水土的“不死稻”生长。
她每日耕作、冥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纯净之地,并定期将自己观察到的灵脉稳定情况,以最简朴的方式记录下来,托偶尔路过此地的联盟信使送出去。
这既是赎罪,也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的安宁。
幽阙之内,生机勃勃。绿萼因其深厚的资历与对灵植之道的卓越贡献,被推举为灵植族的族长。
她在幽阙开辟了一片广阔的药园与灵田,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灵植学院”,不仅培养族内后辈,也向联盟内有兴趣、有资质的弟子传授基础的植语术与灵植培育法门。
小芽则成为了学院里最特殊的一名“学生”,同时也是联盟认证的“灵脉感知师”。她那双纯净的眼眸,能比任何精密仪器都更早、更准确地感知到灵脉最细微的异常。
她定期会由石猛或绿萼陪同,前往联盟标注的重要灵脉节点进行“巡检”,她的感知报告,被联盟内部戏称为“最可靠的灵脉预警神器”。
这一日,小芽刚从附近一处节点回来,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进沐星澜怀里,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汇报:“沐姐姐!东边那座山的灵脉今天特别‘开心’,泉水都是甜甜的!”
沐星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叶冷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幽阙的重重建筑与葱郁植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
旧的传奇落幕,新的故事,正在这些选择了各自归宿的人们手中,缓缓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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