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开天幕，将瓦岗寨的惨状无情地照亮。焦黑的断壁残垣兀自冒着青烟，鲜血浸透了泥土，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幸存的兵士们沉默地清理着战场，脸上混杂着悲伤与劫后余生的茫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项宇和贾诩护着谢虎，退至寨中一处尚算完好的议事偏厅。谢虎周身那狂暴的龙形气劲已逐渐内敛，但双眼中的赤金之色仍未褪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与戾气。他拄着那柄龙纹已暗的宝剑，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濒临破碎的凶神。
“查！” 一个字从谢虎喉咙里挤出，沙哑，冰冷，不带丝毫人气，“我要知道，是谁。”
贾诩面色凝重，拱手道：“主公，来袭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山匪流寇。其武功路数狠辣诡异，部分人临死前毁去面容标识，显然是死士。但……罗成将军临终前，曾格挡下一名首领的弯刀，听到那人低喝‘许都来令’。”
“许都……” 谢虎眼中金芒暴涨，周身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下，“曹操！”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血海深仇，从齿缝间迸出。新婚之夜的背叛与迷药，紧接着的精准突袭，目标直指他以及瓦岗核心！若非内部有人配合，时机岂能拿捏得如此精准？萧如玥的决绝背影，罗成、王伯当倒下的身影，与“许都”二字死死缠绕在一起，化作焚心的毒火。
“鞠芊芊何在？” 他猛地转头，目光扫视，那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骚动，两名亲兵押着形容狼狈的鞠芊芊走了进来。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泪痕，看到谢虎，立刻挣扎着哭诉：“主公！主公您要为芊芊做主啊！昨夜……昨夜芊芊也不知怎么回事，定是有人陷害！我对主公之心，天地可鉴……”（看到谢虎凶狠的眼神，她连师傅都不敢再称呼。）
“闭嘴！” 谢虎低吼一声，那声音仿佛带着龙吟的震荡，让鞠芊芊瞬间噤声，惊恐地望着他。他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你昨夜，敬的是哪杯酒？”
鞠芊芊眼神闪烁，强自镇定：“就是……就是寻常的酒水，与大家一样……”
“一样？” 谢虎猛地伸手，并非触碰她，而是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气劲攫住鞠芊芊的脖颈，将她提离地面少许，“那为何我与你，皆身中药力？说！谁指使你？萧如玥的离开，与你何干？与这场袭击，又何干？！”
窒息感让鞠芊芊脸色涨红，双脚乱蹬，她看着谢虎那非人的赤金瞳孔，感受到那几乎要碾碎她骨头的杀意，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我……我说……是……是萧姑娘……不，是萧如玥！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她不愿嫁你，又不好当面拒绝，便让我……让我在酒中下药，造成既成事实，她便可借此离开……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袭击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主公！”
她语无伦次，拼命将罪责推给已然离去的萧如玥。
“呵……呵呵……” 谢虎笑了起来，笑声悲怆而暴戾，“不愿嫁我？借机离开？” 他手一挥，气劲散去，鞠芊芊摔落在地，剧烈咳嗽。
“文和，” 谢虎不再看鞠芊芊，转向贾诩，声音冰冷如铁，“你信吗？”
贾诩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萧姑娘性情刚烈，若真不愿，绝不会应允婚事。此举……不合常理。更像是有人欲盖弥彰，祸水东引。”
“带下去！严加看管，别让她死了！” 谢虎下令，立刻有亲兵将瘫软在地的鞠芊芊拖走。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踉跄冲入：“报——！主公，项将军，军师！我们在清理东寨门战场时，发现一名重伤未被带走的敌方小头目，尚有气息！从他身上搜出此物！”
斥候双手呈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令牌非金非铁，触手冰凉，边缘刻着诡秘的云纹，正面则是一个阴刻的、扭曲的“影”字。
“这是……” 贾诩接过令牌，仔细端详，脸色微变，“‘影卫’？传闻中许都司空府麾下，专司暗杀、刺探、颠覆的精锐死士，直属于曹操本人！”
几乎同时，另一名负责清点内部损失的校尉来报：“主公，属下清点人数，发现……发现工匠营副管事李旺，于昨夜混乱中失踪！在其住处搜出少量未使用的迷药……”
李旺，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中年人。
贾诩眼神一凛，补充道：“主公，这李旺……恰是奉命负责昨夜喜宴酒水筹备之人。”
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这一刻被“影卫”令牌和负责酒水的李旺串联起来。
谢虎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昨夜的一幕幕：鞠芊芊异常的敬酒，李旺经手的酒水，萧如玥恰好在那一刻端汤进来……定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制造那让他百口莫辩的场面，是为了让萧如玥亲眼目睹“背叛”而心死离开！只要萧如玥不在他身边，瓦岗就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军师”和后盾，更重要的是，能从根本上打击他谢虎的精神！
而萧如玥的离开，与外部袭击配合得天衣无缝。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他在心神大乱之际，被轻易击杀？还是为了……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曹操……好一个曹孟德！好一个釜底抽薪！” 谢虎猛地睁开双眼，赤金色的光芒几乎要夺眶而出，“杀我兄弟，毁我家园，离我挚爱……此仇不共戴天！”
他身上的龙气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偏厅内的桌椅杯盘瞬间震颤，杯盏滚落碎裂。项宇急忙上前一步：“主公，节哀！保重身体！瓦岗还需您主持大局！”
贾诩也沉声道：“主公，敌军虽退，但元气大伤，内部奸细未清，强敌环伺。此刻绝非冲动之时。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救治伤员，重整防务，并……厚葬罗成、伯当二位将军。”
听到罗成和王伯当的名字，谢虎周身狂暴的气息一滞，赤金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痛苦。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灼热如岩浆，强行将翻腾的龙气压下几分。
“传令……”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属于人的悲怆与决断，“全军缟素，为罗成将军、王伯当将军，以及所有战死的弟兄……举哀。”
“厚葬二位将军于后山英烈陵，我要亲自为他们扶灵立碑。”
“项宇，” 谢虎的目光转向自己最信任的徒弟，语气变得异常凝重，“你带上徐茂公和其他师弟妹们，即刻动身返回梁山。”
项宇一愣：“主公？您这是……”
“瓦岗虽重，但梁山乃我之根本。我在此闭关，外界必有异动。你代我回去，稳住局势并主持梁山一切大局。告诉他们，瓦岗之仇，我谢虎必报，但梁山根基，绝不能动摇。” 谢虎的声音不容置疑，这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是！弟子遵命！” 项宇拱手领命，眼中满是担忧。
“文和，内部清查交由你，掘地三尺，也要把所有的钉子给我拔出来！同时，派出所有能派出的斥候，寻找……萧如玥的下落。” 说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那不仅是痛苦，更有深埋的担忧与恐惧。
“那……主公，曹操那边？” 项宇问道。
谢虎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与某种非人的漠然。
“曹营，自然要灭。但不是现在。”
“传令下去，瓦岗寨即日起，闭寨休整，谢绝一切来访。对外宣称，我谢虎重伤闭关。”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满目疮痍的营地，和远处正在被抬走的兄弟们的遗体。赤金瞳孔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不受控制的暴戾红光，胸口的“龙髓”仿佛烙铁般灼烧，经脉中残留的龙气如同疯蟒乱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那是力量爆发后的反噬，是龙气侵蚀肉身的开始。
方才强压下的眩晕感再度袭来，眼前竟闪过罗成、王伯当的尸身与萧如玥决绝的背影，幻象与现实交织，逼得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才勉强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待我彻底掌控这股力量，待瓦岗恢复元气……便是许都血流成河，曹操老贼授首之时！”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既是恨意，也是对抗副作用的隐忍。影子被晨曦拉得很长，投在墙壁上，那轮廓竟隐隐透出鳞爪峥嵘的龙形，带着几分非人非鬼的诡异威压。霸业之路，自此浸透了至亲的鲜血与背叛，而前路，不仅有更深的黑暗，更有龙气噬心、永堕非人的隐患。那场破碎的婚礼，如同一个血色烙印，永远刻在了他的灵魂里，也刻在了这具逐渐异化的躯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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