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双脚落在赤红岩层上，脚下岩石裂开细缝，暗红液体从缝隙中缓缓渗出。他没有低头看，右手已经握紧了掌心的纪念币。耳边七道黑影仍在低语：“还差两枚……还差两枚……”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右耳银钉突然发烫，比刚才更剧烈。他本能地抬手去摸，指尖刚触到金属，眼前空气猛地扭曲。
一页巨大的书页凭空浮现，泛着金边，表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纸面流动如水，名字不断更新、消失、重组。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
“秦明”两个字出现在页面中央，旁边标注一行小字：命轨待篡。
他呼吸一滞，手指微微抽搐。那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某种规则的具现。只要再看一眼，名字就会沉下去，像被吸进纸里。
就在他瞳孔收缩的瞬间，一股巨力从侧面撞来。
整个人被扑倒在地，后背砸在滚烫的岩石上。头顶传来一声炸响，金光爆开，生死簿虚影应声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王灵官站在他身侧，三目全睁，额间竖眼射出雷光残迹。金鞭垂在臂弯，鞭梢还在冒烟。
“别看。”王灵官声音低沉，“那是往生劫。”
秦明撑起身体，嘴角有血丝渗出。刚才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的魂差点被抽出去一半。
“生死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真簿。”王灵官收回目光，“是怨念凝聚的投影，专抓执念深的人。你刚用血唤醒残币，气息不稳，最容易被盯上。”
秦明抹掉嘴角的血，把五枚纪念币重新塞进战术背心内袋。他低头看向地面，刚才摔倒的位置留下了一小片血迹，正被岩石缓慢吸收。
“它想让我自己走进轮回序列。”
“不止是你。”王灵官扫视四周，“所有被标记的名字，都是干扰源。他们要制造混乱，让阳间的死亡登记失效。”
远处石炉依旧燃烧，黑焰翻腾。七道人影围绕炉体旋转，动作僵硬。秦明盯着那座炉，发现炉口上方悬浮着七根极细的金色丝线，每一根都连接着一枚纪念币。
丝线另一端穿透空间，看不见尽头。
“那些线……”他眯起眼，“通到人间？”
“是命脉。”王灵官点头，“每根线锁一个亡魂的生死轨迹。炼魂币不是钥匙，是锚点。他们在用活人的执念固定通道。”
秦明想起殡仪馆火灾案里的七名火化工。他们的魂被强行留在人间二十年，死状含怨，无法轮回。这种魂最适合做锚。
“只要炉火不灭，这些线就不会断。”他说，“他们在建立伪轮回节点。”
“第一重禁制还没破。”王灵官抬手指向空中，“怨念结界正在重组。”
秦明抬头。刚才被雷光击散的脸谱再次凝聚，数量更多，层层叠叠浮在半空。每张脸都在动，嘴唇开合，发出无声的低语。但这次他听到了内容。
“你不该回来……奶奶已经走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他清醒。
抬起右手，将耳钉从右耳取下。银钉表面已有细微裂痕，尖端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
他用力将钉尖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胸前口袋的纪念币上。
金属遇血，立刻发烫。五枚币同时震动，发出低频鸣响。
幽蓝火焰从币面燃起，瞬间包裹他的手掌。火焰不灼皮肤，却让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怨念结界的低语戛然而止。
王灵官冷喝一声：“借你一缕神光！”
金鞭甩出，缠住秦明手腕。雷符之力顺鞭而入，沿着手臂经脉直冲肩胛。耳钉与雷光接触刹那，爆发出弧形光网，以二人为中心向外扩散。
光网扫过之处，空中人脸纷纷碎裂，连接它们的黑色丝线被斩断。有些脸在破碎前发出尖啸，有些则露出解脱般的表情。
结界破裂。
秦明喘着气，低头看自己的手。火焰已熄，纪念币安静地躺在掌心，表面“酆”字微弱闪动。
他抬头望向石炉。
距离三百米左右。中间是断裂的岩层和深谷，谷底流淌着暗红血河。地上散落着骸骨，有些完整，有些被踩碎。硫磺气味浓烈，呼吸时喉咙发痛。
石炉本体比远看更大，至少十米高。炉身刻满倒写经文，随着黑焰跳动，文字时隐时现。第二重禁制的痕迹已经能看见——环绕炉体的阴符锁链，由无数符咒串联而成，悬在空中缓缓转动。
一旦触碰，神识即溃。
“我能送你的只有这一段。”王灵官松开金鞭，“后面三重关，你自己闯。”
秦明没说话，把耳钉重新戴回右耳。他弯腰，战术靴踩碎一块挡路的骷髅头，骨头渣子溅开。
“你想改命？”他盯着石炉，“我就先毁了你的炉。”
王灵官没有回应。身影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秦明迈步向前。
地面越来越热，岩石表面开始龟裂。每走一步，都有新的裂缝在他脚底延伸。血河翻涌加剧，暗红液体溅上鞋面，发出滋滋声。
他从战术背心取出一枚纪念币，捏在指间。另一只手握紧耳钉。
三百米距离缩短到两百米。怨念结界的残余力量还在干扰，耳边偶尔闪过杂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风声。
他不理。
一百五十米。空中阴符锁链的轮廓更加清晰。那些符咒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旋转，像齿轮一样咬合运转。
一百米。他感觉到一股拉力，来自石炉方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手中的币。
五十米。地面出现宽达数米的裂谷，必须绕行。他转向左侧，沿着岩壁边缘前进。脚下碎石滚落，掉进血河瞬间汽化。
三十米。拉力更强。纪念币在他掌心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
他停下脚步。
抬起头，直视炼魂炉。
炉口黑焰翻腾，七根金色丝线从中延伸而出，连接七枚纪念币。丝线微微颤动，像是有生命。
他忽然明白。
这些线不只是通道。它们是反馈系统。每当人间有人因死亡登记错乱而滞留，这根线就会变得更粗一点。
炼魂炉靠怨气供养。
只要伪轮回系统运行，就会有更多亡魂被困。越多亡魂滞留，炉火越旺。炉火越旺，干扰越强。循环形成，三界秩序就会倾斜。
不能再等。
他把纪念币收回内袋，右手握紧耳钉。左手按在胸前，确认五枚币都在。
然后迈出下一步。
裂谷边缘的岩石承受不住重量，轰然塌陷。他跳起，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战术靴在滚烫的地表滑出半米，鞋底冒出青烟。
站稳。
前方只剩二十米。
阴符锁链开始加速旋转，符咒光芒变亮。空气中有轻微的嗡鸣声，像是高压电流通过。
他知道这是警告。
也可能是最后的防线。
他没有停。
十米。
五米。
突然，掌心一热。
耳钉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他低头，发现银钉表面裂痕正在扩大，内部有光渗出。
不是雷光。
是奶奶留下的东西。
他猛然抬头，看向炼魂炉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这时，炉体轻微震动。
黑焰中，一张脸缓缓浮现。
不是枉死者的脸。
是张瑶。
张立国的女儿。
她的眼睛睁开，直视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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