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晨光总比别处暖些。秦岚刚梳洗完，就捧着一本泛黄的《后宫份例册》坐在窗前，指尖划过“冬衣份例”那页，眉头微蹙——按旧规，低位份的才人、更衣，冬衣只给两匹粗绒，长安的寒冬，这点料子根本不够。
“皇后娘娘，御膳房的莲子羹好了。”宫女锦儿端着食盒进来，袖口沾着点面粉，是早上帮小厨房揉面时蹭的。秦岚抬头，瞥见她冻红的手，伸手握住：“怎么不戴暖手炉？”锦儿忙抽回手：“奴婢想着先给娘娘送羹，不打紧。”
秦岚没说话，起身从妆奁里取出一对羊毛护腕——是她用李佑旧袄拆的羊毛织的，针脚不算细密，却格外厚实。“戴上。”她亲手给锦儿系上，“往后不管忙什么，都得先顾着自己的手——你还要给你弟弟绣新鞋呢。”锦儿眼圈一红，哽咽着点头：“娘娘连奴婢家里的事都记得。”
刚送走锦儿，掌管后宫份例的刘嬷嬷就来了，手里捧着新拟的冬衣清单：“娘娘，按旧例，各宫冬衣都备好了，只等您画押。”秦岚指着“才人份例”那栏：“把我的份例匀出十匹细绒，给低位份的妹妹们添上——她们宫里炭火本就少，衣裳再薄，这个冬天怎么过？”
刘嬷嬷愣了：“娘娘，这不合规矩，您的份例是陛下特批的……”“规矩是人定的。”秦岚打断她，翻到册末自己的名字旁，“我是皇后，不是要靠多穿几匹绒布撑场面。”她顿了顿，想起自己刚入东宫时，冬日只穿一件旧棉甲，“当年我在河西守堡，将士们轮着穿一件厚袄，照样抗冻——后宫不是争排场的地方，是要抱团过日子的。”
刘嬷嬷叹着气点头：“娘娘心善，奴才这就去办。”刚出门就撞见前来请安的林才人，手里攥着个绣绷，绣的是支歪歪扭扭的沙棘——那是秦岚教后宫妃嫔绣的，说沙棘耐旱，像后宫女子的性子。
“皇后娘娘。”林才人怯生生行礼，她是寒门出身，入宫半年总怕做错事。秦岚拉她坐下，接过绣绷：“这沙棘的刺绣得太密了，得松些才好看。”她取过针线，亲手示范，“你看，针脚像做人，太紧绷着反而容易断。”说着从食盒里拿出块沙棘糕，“这是河西来的方子，你尝尝，酸中带甜，像咱们的日子。”
林才人咬着糕，忽然红了眼：“娘娘不嫌弃奴婢笨……”“怎么会？”秦岚笑着拍她的手，“你上次给御膳房提的‘杂粮粥’方子，陛下都夸好，说比山珍海味养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喧哗，秦岚刚要问，就见李佑抱着个布偶跑进来，身后跟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是负责照看太子玩具的小禄子，布偶的耳朵被扯掉了一只。
“母后！他把我的老虎布偶弄坏了！”李佑气鼓鼓地告状。小禄子“噗通”跪下，脸都白了：“娘娘饶命，是奴婢没看住太子，撞到了架子……”秦岚没动怒，先拿起布偶看了看，又摸了摸小禄子的额头——烫得吓人。“你发热了怎么不说？”她皱眉，喊来太医，又对李佑说：“小禄子不是故意的，他病着，咱们该体谅他。”
李佑似懂非懂地点头，秦岚又道：“母后教你缝布偶，咱们一起把老虎的耳朵补好，好不好？”午后的坤宁宫，秦岚带着李佑和小禄子缝布偶，林才人在一旁帮忙穿线，刘嬷嬷端来熬好的姜汤，连太医都笑着说：“奴才在宫里当差三十年，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坤宁宫。”
傍晚李通回宫时，刚进坤宁宫就闻到暖香——秦岚正带着后宫妃嫔和宫女们包饺子，李佑举着个漏了馅的饺子跑过来：“父皇！母后教我们包‘团圆饺’！”李通凑过去看，秦岚的额角沾着点面粉，林才人正帮她擦掉，而小禄子捧着碗姜汤，给刚换班的侍卫送去。
“朕的皇后，把后宫管成了家。”李通从身后揽住她，秦岚笑着回头：“陛下的江山是大家的，后宫自然也是。”正说着，刘嬷嬷进来报，说低位份的妃嫔们凑钱做了件羊毛披风，要送给秦岚。秦岚接过披风，上面绣着一圈沙棘，针脚有疏有密，却格外温暖。
夜深了，秦岚坐在窗前，给李佑缝补白天弄破的袖口，李通在一旁批奏疏，偶尔抬头看她，嘴角带着笑。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披风的沙棘纹上，也照在殿角堆放的冬衣份例上——那些匀出去的细绒，换来的是满宫的真心，比任何规矩都更能稳住后宫的根基。
秦岚放下针线，靠在李通肩上：“你看，后宫不用刑罚，不用苛责，只要真心对人，就比什么都管用。”李通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练枪、缝补、处理琐事磨出来的。“朕的皇后，用一双巧手，缝好了后宫的和睦，也缝暖了朕的江山。”
远处的宫灯一盏盏亮起，坤宁宫的烛火最是温暖。宫女们在廊下说着笑话，妃嫔们互相借着针线，小太监们捧着暖炉巡逻，连御花园的夜鸟都飞得格外轻——这就是秦岚的后宫，没有勾心斗角，只有烟火缭绕，用真诚与才华，撑起了龙庭最安稳的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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