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声渐渐稀疏下来,转为有节奏的、针对性的“点名”射击。
硝烟被凛冽的北风撕扯成缕缕灰带,飘散在角山阴沉的天空下,露出一片狼藉的战场。焦黑的土地上遍布弹坑,有的还在冒烟。
被炸毁的铁丝网、反坦克锥、扭曲的枪械和残缺的日军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小时钢铁风暴的恐怖。
然而,在这片死亡地带的尽头,那道被称为“磐石”的巨型混凝土复合工事,尽管表面布满凹坑和裂纹,许多射击孔被堵死,但其庞大的主体,依然顽固地矗立在那里,沉默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陈水生趴在一条被炮弹扩宽了的反坦克壕边缘,举着望远镜,额角的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他能清楚地看到,正面那道厚实得令人绝望的混凝土墙壁上,被坦克炮和直瞄战防炮轰出的几个浅坑,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掀掉了表层钢筋水泥,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但距离洞穿还差得远。
几个没有被完全封死的射击孔后面,时不时闪过人影和枪口的火光,子弹啾啾地打在壕沿,溅起一串串土星。
“连长,三排又试了一次,根本靠不近!侧面那两个暗堡火力太刁,交叉封锁,上去的弟兄……”一个满脸黑灰的排长爬过来,声音嘶哑,没说完,但意思都明白。
壕沟里,躺着几个刚刚被拖下来的伤员,压抑的呻吟和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陈水生放下望远镜,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拳头砸在冰冷的冻土上。硬,真他娘的硬!铃木这个老鬼子,把王八壳子修得是真结实!炮火犁了一遍,居然还能扛住。
“不能再让步兵硬冲了,那是送死。” 随同前来的团部参谋压低声音说,“师部命令,调用工兵爆破。高队长的人已经上来了。”
陈水生回头,看到高长河带着十几个背着沉重帆布包、腰间挂满炸药块和导火索的工兵,猫着腰沿着交通壕快速运动过来。
高长河脸上那道在棚户区留下的疤痕在硝烟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但眼神却异常沉静。他扫了一眼“磐石”工事,又看了看周围地形,吐掉嘴里嚼着的草根。
“老陈,这活儿得我们来了。” 高长河的声音不高,带着工兵特有的那种实干劲儿,“正面墙太厚,得贴上去炸。看到左前方那个被炸塌了半边的机枪堡废墟没?
那里离主墙最近,大概三十米,但中间是开阔地,被侧面火力盯死了。右边那个弹坑,离得稍远点,五十米,但有段残破的交通壕可以借用一段。”
“狗日的侧面火力是两个暗堡,一左一右,角度很刁,我们试了几次都敲不掉。” 陈水生指向两个隐约的隆起。
“用烟,再用炮。” 高长河简单地说,“老陈,让你的人,用所有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往那两个暗堡前面打烟幕弹,遮住他们的视线。
同时,让我们的直瞄炮,对准暗堡的射击孔,只要他们敢开火,就给我往死里打,压制住!给我的人创造哪怕几十秒的机会!”
命令迅速传达。几分钟后,嗵嗵的迫击炮发射声响起,一排发烟弹在预定的位置炸开,灰白色的浓烟迅速弥漫,暂时遮蔽了两个侧翼暗堡的视野。
几乎同时,隐蔽在侧后的两门战防炮和几挺重机枪开始怒吼,子弹和炮弹泼洒向暗堡方向,压制可能出现的反击。
“第一组!上!” 高长河一挥手。
三个工兵如同猎豹般跃出壕沟。两人负责警戒,手持冲锋枪,眼睛死死盯着烟幕方向。
中间那个身材瘦小但异常灵活的老兵,是工兵连长吴开山,外号“钻山甲”,背着一个鼓鼓囊囊、装着二十公斤tNt炸药块的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满雷管和导火索的帆布工具袋。
他们三人呈三角队形,利用弹坑和起伏的地形,以极快的速度向那个半塌的机枪堡废墟冲去。
子弹从烟幕边缘嗖嗖飞过,打在周围的焦土上。三人全然不顾,埋头猛冲。三十米距离,在平时转瞬即至,此刻却漫长得像一辈子。
就在他们即将冲进废墟阴影的瞬间,右侧暗堡的射击孔猛然喷出火舌,机枪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扫来!
“掩护!” 陈水生嘶吼。
我军的重机枪和战防炮火力更加猛烈地覆盖过去,打得暗堡火星四溅,射击一度中断。
吴开山和两个战友连滚带爬扑进了废墟,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混凝土残块,大口喘着粗气,军装已经被冷汗浸透。
“老吴,怎么样?” 高长河在步话机里急问。
“到了!安全!” 吴开山喘息着回答,迅速观察前方。从这里到“磐石”主墙,是三十多米相对平坦但毫无遮蔽的开阔地。主墙下方,有几个被炮弹炸出的浅坑,可以利用。“我需要爆破支架!把药送过去!”
“第二组!送支架!” 高长河下令。
又有三个工兵跃出,扛着用钢管和木板临时绑扎的简易爆破支架,向废墟冲去。这一次,日军的反击更加疯狂,左侧暗堡也加入了射击,子弹如同泼水般洒在开阔地上。
一个扛支架的工兵闷哼一声,肩膀中弹,踉跄几步,被同伴死死拽住,硬是拖进了废墟。
“他娘的!” 高长河眼珠子都红了。
吴开山顾不上给战友包扎,和另一人迅速将支架组装起来。这是一个类似巨大弹弓的装置,可以将炸药包投射出去。
“装药!延时引爆,三十秒!” 吴开山快速将炸药块固定在支架的抛射篮里,插入雷管,接上导火索,设定好延时。他的手指稳定而迅速,每一个动作都千锤百炼。
“老吴,小心!” 递给他导火索的战士声音有些发颤。
吴开山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怕个球!老子炸的碉堡比你见的都多!拉火!”
他猛地一拉导火索,嗤嗤的白烟冒起。
“放!”
操纵支架的工兵用力压下扳机,绷紧的橡皮绳猛地将沉重的炸药包弹射出去!炸药包划过一个低平的弧线,啪地一声,落在了“磐石”主墙根下,一个被炮弹炸出的浅坑里,翻滚了几下停住。
“隐蔽!” 三人死死蜷缩在废墟最深处。
“轰隆!!!”
一声比炮弹爆炸更加沉闷、更加撼动心魄的巨响!橘红色的火球裹挟着浓烟和无数水泥碎块冲天而起!地面剧烈颤抖,强烈的气浪将废墟上的浮土全部掀起,劈头盖脸砸在吴开山他们身上。
等烟尘稍散,吴开山探头望去,只见主墙被炸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凹坑,深度可观,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但……墙没透!
“药量不够!墙太厚了!” 吴开山对着步话机吼道,“至少还需要同样两份药,炸同一个点!”
“我去送药!” 刚才中弹的工兵挣扎着要起来,被吴开山按住。
“你待着!” 吴开山看了一眼外面更加疯狂的日军拦截火力,咬牙道,“高队,正面送不进去了!鬼子盯死了!得想别的办法!”
进攻再次受挫。正面强爆风险太大,几乎等于自杀。陈水生的部队被牢牢钉在主墙前一百多米的开阔地上,进退不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拖延一分钟,日军的防御就巩固一分,我军的伤亡也在增加。
消息传到后方指挥所,李星辰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盯着沙盘上那个代表“磐石”的红色模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系统增强的地图再次浮现,围绕着“磐石”工事,各种数据流闪烁。
他的目光,落在了工事侧后方,一个与主堡有通道连接、但位置相对突出、结构似乎稍弱的附属观察堡上。这个观察堡也被标注为坚固目标,但它的一侧,紧贴着一道天然的山体裂缝。
“高长河,” 李星辰抓起电话,“正面不行,就侧面。看到‘磐石’左后侧那个突出的观察堡了吗?它的东面,紧挨着一道山体裂缝。
如果你们能从侧面,沿着那道裂缝摸过去,抵近观察堡,然后实施爆破。爆炸如果能破坏观察堡,很可能沿着连接通道,波及甚至震塌‘磐石’的一部分结构。至少,能打开一个缺口!”
高长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在快速判断:“司令,那道裂缝我看过航拍图,很窄,而且肯定在鬼子火力覆盖下。但……值得一试!比正面送死强!我亲自带人去看看!”
“注意安全!我要的是炸开缺口,不是让你们去牺牲!” 李星辰沉声道。
高长河挑选了包括吴开山在内的五名最精锐的工兵,全部换上与山石颜色相近的灰褐色军装,脸上涂抹泥灰。
他们不再携带巨大的炸药包,而是每人背负十公斤左右的塑性炸药,这种炸药可以像泥巴一样贴在目标上,威力集中。工具也换成了更便于攀爬的岩钉、绳索和短柄工兵铲。
他们从进攻部队的右翼悄然脱离,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向角山侧面迂回。这是一段极其艰难和危险的行程,要避开日军可能布设的雷区和观察哨,还要在陡峭的山坡上攀爬。
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悄悄摸到了那道天然裂缝的边缘。
裂缝深而窄,里面光线昏暗,布满了嶙峋的岩石和枯藤。从这里,已经能清晰看到上方不远处,那个混凝土观察堡黑洞洞的射击孔,甚至能听到里面隐约的日语交谈声。
“下!” 高长河打了个手势。
五人如同壁虎,悄无声息地滑入裂缝,借助岩石阴影,一点一点向观察堡下方挪动。裂缝底部潮湿滑腻,每一步都得万分小心。日军的探照灯偶尔会扫过这片区域,雪亮的光柱让人心脏骤停。
就在他们距离观察堡底部还有不到二十米时,上方突然传来日语喝问和拉动枪栓的声音!显然,裂缝里的轻微响动还是引起了注意。
“被发现了!强攻!” 高长河当机立断,低吼一声,抬手就对上方一个隐约的人影扣动了冲锋枪扳机!
“哒哒哒!”
枪声在狭窄的裂缝里格外刺耳。战斗瞬间爆发!观察堡里的日军疯狂向下射击,子弹打在岩石上火花四溅,碎石崩飞。高长河五人被压在裂缝底部,抬不起头。
“吴开山!你们三个,从左面绕过去,贴炸药!我们掩护!” 高长河一边用冲锋枪扫射,一边对吴开山吼道。
吴开山和另外两名工兵,利用战友火力的短暂掩护,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冒着横飞的子弹,手脚并用,向观察堡墙体扑去!
子弹啾啾地从身边掠过,打在山石上噗噗作响,一名工兵腿部中弹,惨叫着滚倒,但手中的炸药死死抱住。
“老刘!” 吴开山目眦欲裂,但脚步不停,几乎是用身体撞上了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他迅速从背包里掏出塑性炸药,像贴膏药一样,狠狠拍在墙体与山岩接缝的脆弱处!另一名工兵也扑到另一边,做着同样的动作。
“炸药就位!” 吴开山嘶声大喊,将导火索用力一拉!
“撤!快撤!” 高长河一边射击,一边向后挥手。
幸存的四人拖着受伤的战友,连滚爬向裂缝深处。
“轰!!!!”
“轰隆——!!!”
接连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猛烈爆炸!这次的巨响来自极近的距离,而且是在相对封闭的空间!
炽热的火焰和气浪从观察堡底部喷涌而出,整个堡垒剧烈地摇晃、扭曲,大块的混凝土和钢筋被撕裂、抛起!
爆炸的冲击波沿着山体裂缝和连接通道,如同狂暴的巨锤,狠狠砸向后面的“磐石”主堡!
“咔嚓……轰隆隆……”
令人牙酸的、沉闷的断裂和坍塌声传来。只见那庞大的“磐石”工事面向裂缝的一侧,墙壁上出现了可怕的、贯穿性的裂缝,大块的水泥剥落,露出里面扭曲变形的钢筋骨架。
浓烟和尘土从裂缝和破损的射击孔中滚滚涌出。工事内部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声响。
“缺口!炸开了!” 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前沿观察员发出了狂喜的呼喊。
陈水生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抓起望远镜,只见“磐石”侧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数米宽、黑黢黢的、冒着浓烟的大洞!洞内隐约可见狼藉的通道和倒伏的人体。
“吹冲锋号!全体都有!目标缺口!冲啊!” 陈水生声嘶力竭地怒吼,第一个跃出了战壕。
“滴滴答滴滴——!”
冲锋号再次响彻云霄,比之前更加嘹亮,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和决死的豪情!所有被压制在“磐石”前的战士们,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们跃出战壕,跳过弹坑,无视零星射来的子弹,端着刺刀,吼叫着,向着那个用战友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缺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坦克也轰鸣着,引导步兵,碾压过废墟,冲向豁口。
日军显然被这侧后方向的致命一击打懵了,缺口处的抵抗微弱而混乱。
战士们如同潮水般涌入“磐石”工事内部,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和搏杀声顿时从工事深处传来。
李星辰在指挥所接到报告,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但心头没有丝毫轻松。
吴开山小组只回来了三个,包括重伤的,高长河也挂了彩。工兵的牺牲,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也打开了胜利的通道。
“叮!检测到宿主指挥工兵部队成功实施高风险精准爆破,攻克关键防御节点,极大鼓舞全军士气,触发战术奖励。”
“奖励一:【m2火焰喷射器】x 500具,配专用燃料罐及备用零件。适用于近距离攻坚、清扫坑道及密闭空间。”
“奖励二:【重型攻坚爆破筒】(聚能装药)x 1000个。针对混凝土工事及装甲目标有奇效。”
“奖励三:功勋点+8000。”
火焰喷射器!爆破筒!李星辰眼神一凛。这正是肃清坑道和残敌的利器!
铃木的堡垒,从外面打破了壳,里面的肉,就要用火与钢来剔除了!
“命令后续部队,立即跟进!巩固突破口,向两翼和纵深发展!优先清剿残存火力点和指挥节点!注意毒气!”
李星辰下令,同时补充,“通知后勤,将新到的一批‘特种攻坚器材’,立即送往前线,配发给最先突入的部队!”
然而,胜利的突入仅仅是开始。“磐石”工事内部,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堡垒,而是一个由无数大小不一的房间、曲折的坑道、陡峭的楼梯、隐蔽的射击孔和屯兵洞构成的立体迷宫。
日军虽然遭受重创,指挥体系混乱,但残存的士兵在军官和死硬分子的驱使下,依托熟悉的地形,利用每一个拐角、每一扇铁门、每一个通风口,进行着疯狂而绝望的抵抗。
战斗从开阔地的攻防,迅速转入了更加残酷、更加血腥、每一寸空间都要用命去换的近距离巷战、坑道战、室内战。
手榴弹在狭窄的通道里爆炸,震得人耳膜出血。冲锋枪和步枪在极近的距离对射,子弹打在混凝土墙壁上反弹跳跃,形成致命的跳弹。
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在昏暗中频频爆发,怒吼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垂死的呻吟声,在散发着硝烟、血腥、排泄物和焦糊气味的封闭空间里回荡,构成了一曲地狱的奏鸣曲。
日军甚至炸塌了部分通道,设置路障,从上层向下投掷手榴弹,或者从意想不到的通风口、排水孔伸出枪管射击。推进变得异常缓慢,伤亡急剧增加。
陈水生带着人刚肃清一个较大的房间,占领了向下的楼梯口,就遭到来自下层和侧面两个方向的猛烈射击,不得不退守房间,双方隔着楼梯和走廊对射,谁也前进不了。
“报告!b区通道被炸塌,前进受阻!”
“报告!c区发现敌军坚固铁门,爆破无效!”
“报告!侧翼房间有敌军从通风管道爬出,偷袭了我们!”
坏消息不断传来。李星辰知道,最艰难、最考验部队意志和战术素养的阶段,到来了。
铃木孝雄,正把他最后的兵力,化作这颗钢铁堡垒内最顽固的癌细胞,进行着最后的扩散和反扑。
他走到观察口,望着远处那依旧不时传来爆炸和枪声的“磐石”工事,浓烟从多个破口和裂缝中不断涌出。
他缓缓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配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对身旁的警卫员平静地说道:
“告诉陈水生,稳住阵脚,一层一层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夺。我们的‘火棍’和‘破门锤’,很快就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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