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州府通往漕运总督衙门的官道，被一支极尽奢华与张扬的队伍彻底堵死。
李道安那顶绑着万民伞的八抬大轿，在三千禁军的护卫下，招摇过市，所过之处，百姓无不侧目。
轿子里，李道安正拿着一本小册子，对着铜镜，反复练习着一个贪官该有的，最标准，最欠揍的表情。
“不对，眼神要更贪婪一点。”
“嘴角要带三分不屑，七分市侩。”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心中无比期待。
漕运，国之命脉！这一次，他要把自己作死的舞台，搭建到极致！
漕运总督衙门门口，总督孙敬德早已带着一众官吏，毕恭毕敬地等候多时。
他远远看到那顶骚包的大轿，脸上立刻堆满了最谄媚的笑容。
轿帘掀开，李道安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看孙敬德一眼，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便径直往衙门里走，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让孙敬德身后的官员们个个敢怒不敢言。
孙敬德心中冷笑，脸上却愈发恭敬，他小跑着跟在李道安身侧，点头哈腰地介绍着。
“大人，咱们衙门虽比不上您的钦差行辕气派，但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行了。”李道安不耐烦地打断他，“少说这些没用的。带本官，去粮仓。”
孙敬德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引路：“大人这边请。”
苏州府的漕运官仓，乃是江南最大的粮仓之一。
数十座巨大的仓廒一字排开，空气中都弥漫着粮食的醇厚香气。
李道安走进一座刚刚开启的粮仓，看着那堆积如山，颗粒饱满的崭新漕粮，心中那叫一个激动。
好啊！太好了！这么好的粮食，要是全换成发霉的陈粮，那得是多大的罪过！
他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极其挑剔的嫌恶表情。
他走上前，随手抓起一把麦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呸”的一声，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们准备运往京城的漕粮？”李道安的声音陡然提高，指着那堆粮食，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这粮食里都他妈有霉味了，你们闻不出来吗？”
孙敬德和他身后的官员全都懵了。
霉味？
这可是昨天刚从地里收上来，脱了壳的新粮，连耗子都没来得及啃一口，哪来的霉味？
“还有这成色！”李道安又抓起一把，吹了吹，“干瘪无光！这种粮食，是给猪吃的吗？运到京城，给那些丘八吃了，还有力气给陛下卖命吗？”
他这一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让所有人都看傻了。
孙敬德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下官……下官有罪！是下官监管不力！”
他一边磕头，一边悄悄地，用一种只有李道安能听懂的音量，小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百万石漕粮，从南运到北，千里迢tA，风吹日晒的，总会有点……有点损耗。”
“这批新粮是好，可路上万一遇上个阴雨天，那可就……”孙敬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猥琐的暗示，“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心照不宣。”
损耗？规矩？
李道安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会意，脸上那股“怒火”瞬间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你小子很上道”的欣赏。
他对着孙敬德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对赵铁柱和夏清月等人不耐烦地一挥手：“都出去！本官要跟孙总督，单独谈谈心！”
很快，偌大的粮仓里，只剩下了李道安和孙敬德两人。
李道安亲手将孙敬德从地上扶了起来，脸上挂着狐狸般的笑容，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
“老孙啊，你是个聪明人。”
孙敬德受宠若惊，连忙躬身：“不敢当，不敢当，在大人面前，下官只是个蠢材。”
“别装了。”李道安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那语气，如同魔鬼的低语，“既然有损耗，那不如……咱们让这损耗，变得更大一点？”
孙敬德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李道安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五十万石！”
“咱们用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些快要发霉的陈粮，换掉一半的漕粮！”
“换出来的这五十万石新粮……”李道安脸上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他伸出三根手指，又伸出七根手指，“三七分！你三，我七！”
孙敬德的心脏砰砰狂跳！五十万石！三七分！这他妈是要发多大的财啊！
他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连连摆手，声音都在发颤：“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这是……这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啊！”
李道安看他那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模样，心中一阵鄙夷，嘴上却冷笑一声：“怎么？嫌少？”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孙敬德吓得差点又跪下去。
“那就这么定了！”李道安直接拍板，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你只管配合。出了事，本官一力承担！”
他拍了拍孙敬德的肩膀，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留下孙敬德一个人，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
当晚，一封加急密信，便从漕运总督衙门，送往了神都严府。
严镜清看完信，当场将那封信纸烧掉，随即，只回了八个字。
“全力配合，务必做实！”
得到了“盟友”的鼎力支持，李道安的胆子更大了。
他回到钦差行辕，第一时间就把夏清月叫到了书房。
“月儿啊，交给你一个任务。”李道安的心情好到起飞。
“大人请吩咐。”
“动用咱们‘清安商行’所有的资金和渠道！”李道安眼中闪烁着败家的光芒，“去，给本官从江南各地，大量收购市面上最便宜，最垃圾的陈粮！”
“记住！”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越便宜越好！发霉的，长虫的，只要没烂成泥，都给本官有多少收多少！”
夏清月的脑子，嗡的一声。
收购霉变陈粮？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她看着李道安那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心中无数个念头疯狂交织。
难道大人是想用这些看似无用的霉粮，施展仙法，将其点化成能亩产万斤的“神种”？
然后彻底解决我大夏的粮食危机？
一定是这样！大人他一定是在下一盘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大棋！
“大人深谋远l虑，月儿明白了！”夏清月再次进入了“迪化”模式，她对着李道安深深一拜，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月儿保证，三日之内，让全江南的陈粮，都汇集到苏州！”
于是，在夜色的掩护下，一场规模浩大到匪夷所思的“换粮行动”，开始了。
一车车的，散发着酸腐气味的霉变陈粮，被悄无声息地运进了防守森严的漕运官仓。
而一车车的，颗粒饱满，散发着清香的新粮，则被秘密运出，藏匿于李道安亲自指定的，一个早已废弃的巨大山洞之中。
整个过程，被严党和东厂安插在暗处的无数眼线，用一种名为“留影石”的特殊法器，和最详尽的笔记，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一份份足以让李道安死上一万次的铁证，正在飞速成型。
第三日，李道安亲自前往那个藏匿新粮的山洞“视察”。
他看着那堆积如山，几乎要将整个山洞都填满的霉变粮食，闻着那股足以将人当场熏晕过去的酸腐气味。
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无比满足，无比幸福的笑容。
太好了！这味道，就是死亡的味道！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白色的囚衣，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的“美好”未来！
就在他张开双臂，准备拥抱这片“罪恶”的海洋时。
那个他既爱又恨的系统面板，悄无声息地，在他眼前，缓缓浮现。
【叮！】
【检测到宿主正在执行“以陈换新、祸乱漕运”的作死计划……】
【天道修正方案，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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